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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樱时~First Love~(出书版(19)

为什么这么害怕?为什么无法好好相处?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如堕入深渊般,只余留悲凉的黑暗?千帆深切地厌恶起扭曲的自己,好想把自己整个人拆散,丢入垃圾处理场作资源回收。

他已经无药可救!

可笑那时还曾痴心妄想,以为男人的温柔只有自己独享。但男人实际上就是这么一个无限包容的人,对谁都一视同仁——甚至包括流浪的小猫小狗——自己并不特殊,却傻得看不清这一点。

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该有多好?对穆天成的感情,他一定守口如瓶,打死也不吭一声,收敛自己所有的坏脾气,乖乖陪在他身边,做他一生的挚友。

即使用被子裹住自己,千帆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毕生唯一的初恋,仿佛连天都要塌下来的感觉。

深爱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宛如世界末日降临,千里冰封的雪原,要怎样才有融化的可能?

他把头深深埋入冰层,任彻骨的寒意侵入四肢百骸。

越泽远一脸凝重地在穆天成的手腕上细心涂抹烫伤药。穆天成微微苦笑:“现在你还认为他喜欢我吗?”

“你们到底怎么了?”越泽远抬头看他。

“千帆特别抗拒我。”穆天成轻叹一声。

“他恐怕仍然对你无法忘情吧?”

“怎么可能?我觉得他只是单纯讨厌我而已。”

“你虽然对谁都很温柔,不过我总觉得你对感情特别迟钝,或者应该说你比较冷感。”

上完药,越泽远在他的掌心轻轻裹了一层纱布。毕竟是优秀的骨科医生,他的手指修长灵活,宛如音乐家的手,看上去赏心悦目。

“冷感?”这个形容词很新鲜。

“——外表温和、内心冷淡,不为任何人所动。你这家伙其实是个很狡猾的人嘛。”

越泽远似笑非笑道。

“是吗?”

微微苦笑的穆天成才站起来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明手快的越泽远一把扶住他。

“你脸色很差,昨天到现在恐怕都没有好好休息吧?这样会撑不住的。坐下,我给你吊一瓶营养剂,在我办公室好好睡一觉吧。这里很安静,不会有人打扰的。”

“谢了。不过我想先去看看千帆,他似乎有点被吓到。”

“对他这么好,小心会给他错觉喔。”越泽远懒洋洋地一挑眉。

“多谢你的忠告。”

凝视着穆天成的背影,越泽远收敛笑意,表情变得颇具深意。

穆天成一脚踏入病房,就看到千帆似受惊的野兽猛然抬头,双眉紧蹙、一脸苍白,仿佛被烫伤的是自己一般。

“我没事。”

不等对方询问,穆天成就笑着展开双手:

“表面上看起来虽然有点严重,其实根本没事,已经做了处理了,一点也不疼。只是越泽远喜欢夸张,才会把我的手裹成粽子。”

“对不起。”此时的千帆全没了嚣张刻薄的模样,低垂眼睑,不敢看他——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

千帆果然还是被吓到了,尖锐外表下的他其实出乎意料地单纯。

“道什么歉啊?你又不是故意的。”

坐到病床边的穆天成突然有种想抚摸男人发丝的冲动,但觉得不妥,还是忍住了。

“我不是早就叫你别靠近我,现在知道我是个难相处的人了吧!受不了的话,你大可抽身离开,不必因为我救过你而勉强自己……”

“我没有勉强自己。”

穆天成打断他,低声道:

“如你所言,或许我是个虚伪的人,但是对你所做的一切,我一点都不感到勉强。如果讨厌的话,这一次我会当面告诉你,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一味忍让,给你不该产生的错觉。”

千帆微微一震,抬头看他。

“高中时,我父亲和男人同居了。”

“同居?”千帆迟疑地重复,不太确定自己听到的话。

“就是谈恋爱,我父亲和男人谈恋爱了。”

“咦?”千帆吃惊地张开嘴。

“我父亲一直性向正常,却因为盛靖广而颠覆了自己的人生。当时的我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过……我真正无法接受的,或许是原本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父亲被别人分享的这件事吧?”

这些深藏不露的秘密埋在胸口经年,从未对别人提及。并非羞于启齿,而是没有必要言明,况且他也没有可以倾吐的对象;然而此时,穆天成特别有诉说的欲望。

“当时的我使尽各种手段,试图分开他们,然而每一次尝试都只会令他们黏得更紧。整个高中时期,我的全部心思都放在父亲和盛靖广身上,再加上我自己对旁人漠不关心的个性使然,让我几乎不曾注意身边的任何人……包括你。”

沉稳的声线似绵绵细雨缓缓洒下……明明是非常温和平淡的口吻,却让千帆的胸口闷得难以呼吸。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明明那个时候几乎每天都在一起,你却只字不提;直到十年后的现在才告诉我这些事……)

千帆不知道该佩服,还是痛恨男人的深藏不露。

“那段时间,我错过了很多东西——友谊、感情,还有值得我用心对待的许多美好事物,以致于毕业时甚至对你口出恶言,把满腹怨气全部发泄到你身上。现在重新想起这件事,我只觉得非常后悔,所以……”

凝视着眼前脸色苍白的男子。穆天成诚恳道:“别再对我竖起全身的刺,千帆,我很清楚你是怎样的人,你其宾不像表面上那么难以相处。这么说不是因为你救了我,而是我的真心话。

你是值得我珍惜一生的朋友。虽然我已经不敢奢望你的友谊,不过毕竟你为了我才受这么严重的伤,我心里很不好受;所以请让我来照顾你……别再拒我于千里外,好吗?”

千帆只觉得喉咙发干,张开嘴,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哪怕只是空洞的回音。

回想起男人在毕业典礼当天前所未有的冷酷,一切全都有了答案。然而即使穆天成家中无事、一切安好,就能回应自己的感情吗?答案显而易见。

以为他的沉默是打算再度拒绝,穆天成连忙表示:“我知道你讨厌我。没关系,我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不过至少允许我照顾你,把腿养好。别再说什么不关我的事,你明明就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哪怕你再厌恶,我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千帆,你反对也好,生气也罢,这一次,我一定会陪着你!”

男人很温柔,非常温柔,执拗起来却顽固得惊人。

他说要照顾自己,就一定会照顾到底;他说要陪在自己身边,就一定会陪伴到老,殊不知他的种种温柔对自己恰是攻心剧毒。

看着男人被纱布裹住的手腕,千帆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拒绝,只能嘶声投降:“随便你。”

“真的?你肯让我照顾吗,真是太好了!”

男人喜不自禁,俊朗的笑容似阳光初升,照入双眸;千帆只觉一阵眩目,仿佛深怕被刺痛般地闭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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