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是开玩笑、开玩笑的,别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嘛。”
越泽远呵呵笑了两声,挥挥手:
“好了,我得回去了,美女们都在等着我呢。如果千帆不想被你找到,你一定找不到,与其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不如静心等他自投罗网。”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你明明嫉妒得要死,一见我和千帆在一起就眼冒冷光,活像捉奸的妒夫,却始终不敢直视自己的感情,犹豫不决,如果你不是过于幼稚,就是蠢笨到家啰。”
越泽远的毒舌依旧犀利,让人无法招架。
拍拍穆天成的肩膀,越泽远弯起唇角:
“太迟钝的话可是会让人厌恶喔。小心千帆突然醒悟原来你是块咬不烂又啃不动的木头,抛下你和别人双宿双飞风流快活,到时候可别追悔莫及;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朋友,别怪我没提醒你。”
越泽远狡诈地眨眨眼,大步流星离开,也没说再见,只潇洒地往后挥了挥手以示作别。目送他的背影掩映于一群年轻护士间走远,穆天成苦笑着微微摇头。
他对于感情一向慢热而钝感——借用别人的批评便是“冷感”;不过到了这一刻,他或多或少也察觉到了,越泽远恐怕和千帆一样,内心都藏着对自己的一份情愫。但穆天成完全不记得高中时到底与越泽远有怎样的交集,才会令对方喜欢上自己——一如不记得与千帆之间的关系一般。
像这样缺乏生活实质感的人到底哪里值得别人记忆?忽然间觉得羞愧无比——有时被爱比去爱更是一种负担,穆天成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冬去春来……很快,夏天已悄然逼近。
暮色四起,城市淹没于一片祥和的宁静中。
伫立于“新亚大厦”楼顶的高大男子,沉默地俯视眼前这片并不承载任何喜怒哀乐,却在每次日升日落之际都焕发惊艳风情的都市。
褪去白天的喧嚣,眼前大地在淡淡暮色中呈现出人性化的温柔。
一阵凉爽劲风掠过,将他的领带吹得四下飞舞;动了动的男人用领带夹将之别住,然后撩了一把被风吹乱的黑发——他的五官依旧俊朗,幽深的黑眸除了沉稳外还透出一抹深思,手上夹着一根烟,冉冉上升的烟雾模糊了轮廓。
身上的手机突然响了,男人掐灭烟头,接过电话:“穆天成,请问哪位?”
“是,怎么了?”
“……你找到他了?”
狂风乍起,男人稳重的神情出现了剧烈波动,口吻也变得焦虑:“好,我马上过,你想办法拖住他!”
说罢,穆天成挂上电话,转身朝出口冲去……
一路超速,紧握方向盘的指尖几乎泛白;穆天成面色凝重,在繁忙的车阵中钻行。
刚才是越泽远的电话——他说在距市中心十公里处、他学弟所在的附属医院骨科中赫然出现了一位名叫千帆的病人。
该病人三天前已顺利做完钢板拆取手术,康复情况良好,在即将出院之际才被越泽远的学弟发现——因为觉得名字十分熟悉,才想到是越泽远关照过的病人——对方连忙通知越泽远。
如果穆天成不赶快截住他,千帆很可能会先行离去。
到了医院,穆天成猛地在楼前刹车,声音大到令路过的护士纷纷回头,搞不清楚出了什么事。
“是穆先生吗?”
一位等在门口的娃娃脸年轻医师迎上前,应该是越泽远的学弟吧?
“千帆在哪里?”
顾不得打招呼,穆天成焦急地询问。
“我刚才一直找各种借口拖住千帆先生,不过可能被他发觉了吧?五分钟前我转头和护士说话,结果他就突然消失了。”
五分钟还不迟。千帆腿内的钢板才刚取下没几天,势必得坐轮椅或拄拐杖,肯定走不了多远。
“谢谢,交给我吧。”
穆天成朝外面跑去,边跑边焦急四顾。
天很热,一会儿便汗流浃背,额头渗出的汗水一滴滴顺着鬓角无声淌下,背部的白衬衫已经湿了一片。喘息间,穆天成跑到住院部的花园,透过交织掩映的绿树丛,远远看到一抹蹒跚背影,正一步步略显吃力地挪动着……
眼皮一阵狂跳。穆天成大吼一声:
“千帆!”
那抹背影一僵,却没回头,并在迟疑了几秒之后加快速度朝前走。
“千帆!”
事到如今,穆天成怎么能再眼睁睁看着对方逃离?
几个箭步便赶了上去,他一把攫住千帆的右臂,封住对方的退路。
四目相对,穆天成几乎停了呼吸。
千帆就这么站在他面前,两人过去共处的时光仿佛海浪呼啸而来,瞬间席卷他的内心。
半年不见的男人清减许多,削瘦的轮廓令穆天成一阵心疼——千帆一定没有好好吃饭,更不懂得照顾自己。直到人在面前,他才明白自己的思念有多强烈,胸口涌上强烈的骚动,想将对方一把紧紧抱住,确认千帆就在自己身边,触手可及。
相较于他的激动,千帆却十分平静,似乎毫不诧异他的出现,甚至风淡云轻地笑着。
“原来是你,穆天成,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越泽远告诉我的。这半年来,我一直在找你,为什么不辞而别?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穆天成急切质问。
“什么不辞而别,我向商总递了辞呈,而且也得到了他的同意。”
千帆依旧笑道,笑得无比刺眼。
“但你并没有告诉我。”
“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为什么要告诉你?”
淡漠的语气刺痛了穆天成:
“千帆,你腿伤未愈,怎么能就这样一走了之?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你不能对自己的身体不负责任。”
“现在见到我,知道一切都好了吧。感谢你的关心,不过多余的担忧我想应该没必要。”千帆淡淡道:“时间不早,我要回去了。”
“等一下!”
猛地握紧对方手臂的穆天成见千帆微微皱眉,才意识到自己莽撞的举止,连忙松开:“对不起。”
“没关系。”
他客气地说,仿佛当穆天成是陌生人。
他的表情是如此平静疏离,薄寒黑眸淡淡映出他的影子,像封于冰层下的沉寂湖面,波澜不兴,情绪莫辨。
然而当他在那个突如其来的雪夜凝视自己时,眼眸却旋聚着风暴般的暗色,层层纠结,仿佛爱情痛到极致的颜色,令穆天成心悸不能自已。舌尖明明涌动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生怕稍有不妥就会让对方四分五裂!
生平第一次,他从对方眼中瞥见了爱的本色,现在却仿佛一切已不复记忆,仿佛自己正一点点被对方从内心拔离,穆天成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慌。
“千帆,我必须跟你好好谈谈。”
“我只有五分钟,否则晚了赶不上最后一班车。”
千帆看了看表,颇有意兴阑珊的味道。
“你住哪里?有人等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