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子的脸色刹间失去了光彩,眉毛,眼睛,高大的身躯,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这样啊,那,我就看看你,这就走了。”
小小子实在不忍。
他说:“骗你的,什么人也没有,天尧哥,只有你。”
大小子的唇边慢慢地绽开一个微笑,越来越灿烂,越来越炫目,越来越。。。诡异。
小小子突然醒悟过来。
“混蛋。”
刚想逃开,已经被扭住胳膊按在床上。
“我跟你斗智斗勇这么多年,还不学个乖?要不不白白比你多吃十年饭?”
原来一直都是虚张声势的小狐狸,貌似忠厚的老花猫!
小小子说,“你说你爸妈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活吃了我?”
大小子说:“会吧!等我吃完了再给他们吃!”
大小子的心里话:这个小小子,开始我把他放在身边,后来把他放在心里,最终他长到我心里去了。我走了一圈的弯路,决定认了。一旦决定了,就走到底吧。
小小子的心里话:要是真的想逃开,早就逃美国西部种土豆去了。因为心里还有希望,希望你能来找我,找到我,希望跟你过上一辈子,老了跟你斗斗嘴,你比我大那么多,免得你得老年痴呆。
未来的日子,还有多少风雨与艰难,但是明朝的风霜有你和我一起面对,不是吗?
-《大小子和小小子的情事》end-
《糯米,糯米》
那一年,曹斯言他们到的那一天,村里的人都跑到河边,等着看城里来的知青。
糯米那会儿个子矮,在人群后头什么也看不见,他就爬到了河边的大树上。
大伙儿都说这事儿真奇了,糯米那么个细脖子上支了个大脑袋,腿细得如同麻杆一般,小时候生过小儿麻痹,一条腿微微有些跛,他怎么就能爬上那么高的树呢?
树上有一点冷,糯米的衣服很单薄,又破旧。
糯米看见并不宽阔的水道远远的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慢慢地近了,是一艘船,坐了几个人,越来越近,不一会儿就靠了岸,下来几个年青人,三男一女,都穿着齐整的白衬衫或是蓝衬衫,蓝布的裤子,背后背着草帽,上面印着红字,糯米不认得。
走在最前头的就是斯言,十七岁的斯言已长得人高马大,很老成的样子。脚上穿的是一双真正的军用解放鞋,那是他当兵去了的大哥省下来寄给他的。
从树上下来的糯米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双鞋,羡慕地看了一眼又一眼。
当天晚上,知青们住进了队里特地为他们拨出来的两间矮矮的土坯房子里,两间连在一起,大的那间住了三个男生,女生住在小的一间里。
斯言把行礼刚刚打开,想要收拾一下的时候,发现门口站了一个小孩,瘦得不象话。
斯言很喜欢小孩子,招招手叫他进来。
小孩一步一蹭地过来,看看他们的土堆起来的大通铺,说了一句什么。
因为是方言,且这孩子说话也有些不清楚,斯言问,什么?
小孩重复了两三遍斯言他们才听清,他说的是:我抱的草。
斯言摸摸他的头说,那谢谢你啊。
小孩抬头看看他,跑了出去。比进来时快得多,步子有点不稳。
斯言很快就知道那小孩叫糯米,真是一个奇怪的名字。
糯米的爸爸是一个孤儿,很穷,快三十岁了还没有娶上老婆,在农村,这是一个可怕的年纪了,意味着他有可能要打一辈子的光棍儿了。
后来有一年,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疯女人,糯米的爸爸收留了她。洗干净手脸之后,他发现,这居然是一个很秀气的女子,而且,她的衣服虽然又破又旧,但那样式都不是村里的妹子能得穿上的,村里人说,呀,还是一个落了难的大小姐呢,可怜糊涂成这样了,你们俩干脆搭个伙过日子吧。
第二年,他们生了一个儿子。
那一天,糯米的爸爸正在几里外的砖窑里做零工,老板发善心请他们一人吃了一小陀糯米饭。爸爸生平第一次吃到这种又软又糯又香的饭,只尝了一口,剩下的包起来准备回家给老婆。想一想,把新生的儿子,就取名叫糯米。
糯米五岁那年爸爸死了。也不知得的什么病,不过两三个月的功夫,人就没了。
糯米穿着村里的嫂嫂给做的孝衣,跌跌撞撞地跟在一无所知的母亲身后,给父亲送了终。
糯米的妈妈是没有劳动力的,糯米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但大家也都吃不饱,所以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稍长大一些,又懂得省下食物来给妈妈,糯米就长得特别地瘦,脖子好象要支不住脑袋了。
现在糯米十一岁了,也算是半个劳力了,可是他又能做多少工呢?何况一个工才两分钱。斯言觉得这小孩怪可怜的,常常帮他做活儿。斯言有着宽阔的额角,很面善,村里人都说这个孩子能干,肯吃苦,并且良心好。
糯米虽然吃百家饭,可是知青们做饭时他从来都是躲着的,是斯言把他拉了过来,盛了红薯稀饭给他,浅浅的一碗,其实他们也是不够吃,盛多了,怕其他三个有意见,斯言看他吃得香,又把自己的拨了一些给他,糯米又给他拨过去,流了一些在碗边,爱惜地用手沾了送进口里。
第二天的晚上,乘着其他人都不在,糯米蹭在斯言他们屋子的门边站着。
斯言喊他,进来啊,进来啊。
他走进来,把手里的一样东西递给他。
斯言接过来看,是一个小小的地瓜。
斯言用水洗了,削了皮,一切两半。递一半给糯米。
地瓜干憋憋的,只略有一点甜意,两个人还是嗝吱嗝吱吃得香。糯米露出缺了一个牙的薄微的笑来。
过了两天,难得有个休息日,大家上镇子上玩去了。斯言把糯米带回家,烧了热水给他好好地洗了一个澡。
斯言把他的衣服放在滚水里煮,糯米没有换的,穿了斯言的,又长又大,简直没法子走路,坐在床边愣愣的,很好玩的样子。
衣服没干的时候,糯米就只好穿着斯言的,斯言帮他把裤腿挽上去好一截,粗针大线地缝好,衣袖也卷上去,白衣蓝裤的糯米突然间好象换了个人。
斯言发现,其实糯米长得不难看,细长的眼睛,略微分得有点开,一点点惊讶的样子,皮肤细致,只是黄瘦得厉害。
糯米的头上有虱子,斯言拿出带来的推子,给他推了个光,又请人给自己也推了个光,两个怯青头皮的脑袋相映成趣。
从那时起,斯言开始教糯米认字,做简单的算术。
糯米有点口齿不清,脑子也不很灵,学得很慢,斯言也不着急,认得就认,认不出,就改一天再教。糯米很努力地去想那些算式,小心地写下来,斯言对他眨眨眼,他就捏着小小的橡皮细细地擦了,重新写过。再写时,就对了。
这么着几年下来,糯米居然也认得了不少字,加减乘除也学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