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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行兽(出书版)(上部)(12)

「没什么。」

柏渐离松开他,慢慢穿起衣服。

还好,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谢言一样,至少肖诚就不是。

第五章

「时间是永恒的零吗?空间是无限的零吗?」

日子在看似平静实则蚕动不已的状态中飞快流逝。

一眨眼,柏渐离已经升上大四,前个学期几乎没什么感觉,就过去了,接踵而来的是面临毕业的压力。

人人开始忙碌起来,忙着选论文课题,忙着考英文四级,忙着联系实习单位,为今后的去留铺好道路。

柏渐离的实习公司早已确定,是在一家新兴的电子开发公司。

这是他在一次本市的应届生招聘会上找的,很幸运,老板是个相当开明的人,一下子应允可以给四个实习名额,于是柏渐离又推荐了肖诚姚、金龙和张利群。

谢言和钱进也很早联系好了实习单位,但钱进因为英文废掉两次,现在正头缚布条,日夜苦读英文,否则很可能拿不到学位证书。

自从浴室事件后,柏渐离就很少和谢言交谈,偶尔视线相对,也立即避开。

然而,还是能感觉两道沉默而炽热的目光,不时凝聚在自己身上,等他回头搜寻时,又湮没无声。

坦白而言,柏渐离并不讨厌这样的目光,他只是无法接受自己被人胡乱臆测。

在紧张又期待的气氛中,毕业答辩很快来临。

因为都是熟知的老师,很轻松一一通过,全寝室的人并没有受太多磨难,纷纷修成「正果」。

全部答辩结束后,全寝室出动,到学校附近的餐馆大吃一,顿除了肖诚。他的父亲胆结石住院开刀,肖诚赶去医院和母亲一起照顾他,因此无法参加。

五个大男生的食量和酒一里相当惊人,满满一桌菜,一上来便风卷残云,一边拼酒,一边划拳,如蝗虫过境般吃了个干干净净。

到了午夜十二点,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一个个东倒西歪,只有柏渐离依然清醒。其实他也喝了不少,只是酒量好,像个无底洞,怎么也灌不醉。

姚金龙坐在柏渐离身边,喝得眼睛都直了,嘴里直喷酒气,整个人都歪在柏渐离身上,哭丧着脸说:「前夫……我做错了什么……你干嘛突然休了我……」

看来他仍对当初被「休」一事,耿耿于怀。

柏渐离啼笑皆非,「我可没想休了你,是全寝室替我做的主,你要怪就怪大家,别来怪我。」

「可也是你同意的嘛……」姚金龙抱住他的腰,整个人像牛皮糖一样赖在他身上。

柏渐离苦笑拍拍他的肩膀,哄着他,「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是负心汉,等会儿买冰淇淋给你吃,这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姚金龙流着口水嘟囔着,突觉得身上一轻,整个人似乎被拎起来,一回头,对上谢言布满血丝的双眼……

正待抱怨的怒吼一下子卡在喉口,姚金龙讪讪笑道:「老大……嘿嘿嘿……」

「柏渐离又不是你的。」谢言看样子也喝得差不多了,一脸愣头愣脑的表情,眼中焦点不断游移。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一把拎过桌中摆的两瓶五粮液,「怦」地一下放到姚金龙面前,「有种跟我拼酒,你赢了他归你,我赢了他归我!」说罢,他用手一指柏渐离……

柏渐离一怔,不明白谢言到底哪根筋搭错,居然为了自己和别人拼酒,还说得如此暧昧。

明明自那一次之后,他便一直避自己如洪水猛兽。

「好啊,拼就拼,老子豁出去了!」

若在平时,姚金龙哪敢去摸老虎屁股,但今天他实在是醉得厉害,醉到把老虎当成病猫,一脸豪情地应了下来。

「加油,姚金龙!」

旁边喝得车倒西歪的两人,拍着桌子,用力煽风点火。

谢言哼了一声,撬开瓶盖,塞了一瓶给姚金龙,说了句「开始」,便对准自己的喉咙灌了下去……

「喂……」

柏渐离根本来不及阻止,两人就视死如归地拼了起来。

姚金龙喝到一半就不行了,张嘴欲吐,张利群见势不妙,连忙将他架起来,才送到门口,姚金龙一把抱住灯柱,开始大吐特吐……

谢言把一瓶高纯度白酒灌入肚子后,抹了抹嘴角重重坐下,脸色铁青,胸膛上下起伏。

「你还好吧?」柏渐离忍不住问。

谢言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脸色一变,猛地朝洗手间冲去,柏渐离忍不住跟了上去……

激烈的呕吐声,响彻整个洗手间。

谢言抱住冲水马桶,吐了个天昏地暗。

虽说这完全是他自找的,但看到他脸红脖子粗、连吐带咳、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柏渐离觉得实在可怜,犹豫了一下,把手搁在他后背,轻轻拍打……

吐到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了,谢言才觉得胃部翻江倒海般的搅动感,稍微平复了一点,于是头重脚轻地站起来……

「小心。」

因为蹲的时间太久,一时眼冒金星。整个人站立不稳,幸亏被柏渐离一把扶住。

「谢谢。」

谢言没有拒绝他的搀扶,走到洗脸台前,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刷自己过度充血的脸。

胃部传来一阵阵烧灼感,难受得他浑身冒汗。

柏渐离倚在旁边,突然开口,「你没必要为了我,和别人拼成这样吧?」

谢言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扯下手纸擦擦脸,再仔细地拭去着手上的水珠……

洗手间一片寂静,水龙头没有关紧,一滴一滴,自管口汇聚成朱,无声坠落……

谢言凝视着透明的水滴,良久,才轻声说:「对不起。」

柏渐离和肖诚,两个都是纯洁的初生兽,或者说,太迟钝以至于完全没意识到友情和爱情的区别。不像他,对内心深处的欲望,有着野兽般的直觉。

柏渐离知道他指什么,淡淡一笑,「算了,我早忘了。」

毕业在即,骊歌轻送,不过是年少轻狂、一时冲动的口不择言,又有什么可记恨的?

过了今天大家将各奔前程。

从此是路人。

十年后,纵然相逢,满面风尘,又有几人能识?

「毕业后,你打算做什么?」谢言开口道。

「亲戚叫我到他的公司去帮忙,是一个中型的国际贸易公司。听说你拿到了西门子公司的应聘书?恭喜你,这可是享誉全球的大公司。」柏渐离淡淡道。

「肖诚呢?」谢言又问。

「不知道,他应该会留在本市吧。」

「你不知道?」谢言很诧异,关系这么好的朋友。居然不知道对方的去留?

「我从未问过他。」柏渐离淡淡道。

「你真是冷漠,难为肖诚一直纵容你。」谢言不无讽刺地看着他,「你关心过谁?又在乎过谁?」

「你说得没错。我是极端的自我主义者,天性凉薄自私冷漠。」柏渐离坦然地承受他的目光,镜片后的眼眸,苍凉平静得令人难过,「除非别人先对我付出一百分,否则,我绝不会对别人付出一分。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没什么好处,谢言,你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