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的禁锢,终于得到了解放。二十多年的灰暗,终于重见了阳光。
埃里恩先生……你是上天赐给易斯那普家的,最珍贵的一份礼物。
“我曾经一个人打死了三头疯牛……”
“这算什么?我一巴掌拍死七个……”
“你拍的根本是蚊子吧?”
“啊哈哈哈哈……”
舞会的时间渐渐被消磨掉,高兴过度的人一旦喝多了酒,就喜欢胡乱吹牛——这个特征在城堡守卫队里尤其突出。
“这样,我们不如让埃里恩先生来讲讲他的丰功伟绩吧?”小队员满足地打了个酒嗝,“作为能战胜希尔队长的人,他不可能是没没无闻的……”
“我也觉得他不是个普通人。”希尔队长也喝多了,趁着兴头上挥了挥手,道,“埃里恩先生呢?快过来,我们好好聊聊……”
埃里恩刚拉着修兰特跳完不知道第几轮的舞,看着对方整个人都要虚脱了,打算好心地放他休息一会儿。
“嗯?找我什么事?”
“来来来!快来!”
埃里恩手中立刻被塞了一杯瑟德克兰,这是一种产白邻国塔尔格的酒,性偏烈。埃里恩对它的口味非常熟悉,因此不会受多大影响,但是对于酒力不如他的别人来说……
“你们都喝了这个?”
“这酒真美……是希尔队长的私藏呢哈哈……今天高兴,把它都喝了……”
埃里恩看着已经晕乎乎的桑托斯,叹气地摇了摇头。看来这瑟德克兰,果然是塔尔格的正宗货。
“埃里恩先生,究竟是谁教您学剑的?”
“我有个导师,不过他的名字,我不能说。”
“噢,不能说就算了,讲讲您的丰功伟绩吧……”
“我没有什么丰功伟绩。”埃里恩微笑着回答。如果想听倒楣史的话,倒是有一大堆几天几夜都说不完的事情。
“啊……您不要太谦虚了……”
“过奖,我可从不谦虚。”埃里恩继续耐心地微笑,“我家里的哥哥都比我强。一个聪明过头冷静过度让人看了就想揍,一个玩起火枪弹无虚发战无不胜,我比起他们来说,还差很远。”
“请问您哥哥是……”
还没等埃里恩回答第二次“我不能说”,就忽然发觉发现,旁边修兰特的神色有点不对劲。定晴一看,原来他手上拿着一杯瑟德克兰!
“谁给他的?”夺回杯子已经来不及了,旁边的人已经软趴趴地靠在了他的身上,还喃喃地叫着“真好喝”……
“……”埃里恩只能无语。
这群醉鬼都只顾自己喝得开心,神智都快不清醒了,谁还记得他们主人不胜酒力的事实?手指轻轻地拂过修兰特的额前,摘下了那张金色的面具,一张白净的、泛着不自然红晕的脸顿时呈现在眼前。
修兰特已经醉了。
长而浓密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微颤着,薄薄的嘴唇勾勒出动人的弧度,然而望进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只有一片迷茫的水气。
就算醉了,也比其他醉鬼可爱千百倍。
埃里恩想了想,起身把他扶回房里。就算是自己的私心吧,若是继续把他放在外边任人参观,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多出一、两个情敌。
修兰特很温顺地任由他扶着,即使被放倒在了床上,脱去衣服盖上被子也没有半点挣扎的举动。
埃里恩用湿巾擦了擦他的脸,坐在床边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咚咚。”
“埃里恩先生?管家找您。”
直到一个仆役来敲门,他才收回自己的手,走出了房间。
做完全部收尾工作的时候,已是深夜。
此时外面月色正好,很适合搬着桌子坐在花园里赏月,可惜早早就醉酒睡去的那个人,是看不到了。
今晚对于城堡里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生中最令他们难忘的夜晚之一,对于埃里恩也同样具有特殊的意义。
狂欢过后的大厅恢复了宁静,无数的灯熄灭了,厚重的窗帘遮挡了月光,埃里恩伸出手指也只能看见些微的轮廓。他的四周,几乎是一片黑暗。
他一直坐在这里,没有离开。似乎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等待。
“先生……?埃里恩先生?”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似乎怕打扰到他一样,非常的轻微。
“你是?”
“我是在厨房帮佣的埃格,或许您不认识我……”
城堡里的仆役和护卫队加起来足有百人,这些日子里,埃里恩认识了其中大半,仍有一小部分叫不出名字。
“噢,埃格,你好。”
“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这么晚了,一直坐在这里……”
“我喝多了,似乎有点醉……”埃里恩歪着头靠在墙边,似乎真的有些醉意。
“那,我来扶您回房去吧。”
埃里恩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对方。
黑暗之中,那个叫埃格的伙计,很快摸索着靠了过来。
埃里恩的性格和他的大哥二哥都不一样,三兄弟在喜好方面也大相迳庭,比如他天生热爱着棋和剑,对那堆厚厚的学术类书籍总提不起兴趣。
埃里恩的导师寒兹拉古.巴尔塔斯立,这位在奥尔费西大陆享有盛名的骑士曾这样评价过他,说他“不去打打仗磨练一下真是可惜了”。但是,目前整个大陆风平浪静,两大强国之间早已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所以埃里恩的戎马生涯也一直没有实现。
导师的意思是,埃里恩的天生条件和学习能力都是一流的,除了意志力和实战方面不足以外,其他方面几乎无可挑剔……他的反应速度比一般人快很多,所以,埃里恩在那个自称埃格的人抽出匕首的一瞬间,猛地朝左边一闪,顺势翻下沙发!
模糊一片的黑暗中,只有匕首的寒光骤然乍现。
对方扑了个空,明知计画即将失败,却还不死心地第二次朝埃里恩扑来,仿佛这种黑暗对他而言和白天毫无区别——
埃里恩后退几步,碰到墙角边装饰用的士兵铠甲,迅速而准确地将铠甲的佩剑抽出。一剑在手,情势对他而言就再没有下风可言,唇边也重新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对方似乎很清楚他的特点,不甘地啐了一声,风一样的脚步很快消失在了大厅里。
来也匆匆去也无踪啊……埃里恩叹出了一口气,将剑重新插了回去。
如果说不祥的预感是天生的本能,那么,自称伙夫的刺客,身上却没半点厨房的味道,就是对方自身的失误了。
这个人是从哪里来的?他刺杀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其实不用细想都能知道。
能混进这个密不透风的城堡里,倒也算不错的本事……埃里恩自嘲地笑了笑,把剑重新插了回去。
修兰特喝多了,在酒的催化下,稀里糊涂地睡到了后半夜。额头上似乎有过很舒服的凉意,又似乎有过很温柔的抚触,一切都让他感到非常安心。
好像有谁拉开了窗帘,带着凉意的夜风吹了进来,他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很快……他感觉到一个湿润而柔软的东西,轻轻印在了自己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