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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色(8)

防腐在无边无际沙漠中跋涉许久的旅人在几日不眠后的第一个好梦,自深深的昏睡中突然清醒的陆惟睁开眼。

日光已穿透了深谷的树荫,穿透细细的枝叶,洒落一道道淡绿如梦的帘幕,不知名的鸟儿在枝头轻唱。二十三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一夜像昨夜,睡得如此深沉、如此香甜,从来没有一刻像此刻那样,心中一片纯净甜蜜的幸福,感觉日子是如此美好,阳光竟是如此温暖,鸟儿唱得竟是如此动听。

为什么以前,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怕面对他明亮的眼光,为什么对女人,再漂亮的女人一点感觉也没有,为什么二十三年以来,心头时时刻刻就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为什么忧郁和孤独就如最亲密的朋友一样跟他形影不离;为什么每回守在烟雨楼厢房门口竟成为他人生最大的折磨和痛苦。

一切的一切,直到今天,豁然发现,原来都是因为--他爱他!

他确定,十分清楚地确定,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确信过。

他爱他!

他缓缓从草地上坐起,发觉自己已经着装整齐,暗想必是东方逍替他穿上的,想到昨夜两人的肌肤相亲,那一夜无尽的疯狂与激情,脸庞不禁通红。

昨夜温暖的青火已熄,一堆黑色灰烬和几根枯枝,是那一夜矿欢的忠实见证。

极目四望,不远处,东方逍背对着他,静静站在寒潭边,春风吹拂起他的白衣胜雪,映着潭水深墨绿色,恍惚间犹疑似在梦中。

心中突然涌上一阵强烈的不安感,仿佛他即将翱翔九天,弃他而去,而他则要沉溺海底,永不超生。

“少庄主”。他站起来,喃喃道,受伤的头还有一点晕眩。

沉思中的东方逍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神色肃穆,复杂的神情代替了平日动人的笑容,凝重得令陆惟暗暗心惊。

良久,他迈步走向他。“你没事吧。”口气中的冷淡冰冻了他一心的羞怯与温柔。

“属下没事了。”他道,不敢再看他的表情,那么凝重、那么疏离。

这样的东方逍,太陌生!

“那就走吧。”看也不看他一眼,东方逍径自往正南方走去,那是铁沙帮所在的方位。

“是。”他连忙跟在身后。

高大的背影就在眼前,阳光流连在他英挺健硕的曲线,是他曾紧紧依偎一夜的胸膛。为什么,一旦黑夜遁去,光明乍现,一切都变了。仿佛昨夜,只是梦一场。

昨夜,可真是梦一场?他紧闭着嘴唇,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恐慌的心里纠结着强烈的不安。

回到铁沙帮时已时正午。听闻两人回来,一干人等连忙迎出来。

眼尖的风扬鹏一眼看到头缠布条的陆惟,不禁惊叫一声。“陆惟,你怎么受伤?”

关明山连忙让下人送上金创药,风扬鹏拉着陆惟做下,帮他解开了布条重新包扎。

“陆护卫可是被无影盟的人所伤?”洛凡道。

东方逍冷眼看着忙得团团转的风扬鹏,摇摇头。“不尽然,我跟无影盟的人交过手。”他刻意略去坠崖一事。

“如何?”

“高深莫测”。

“可知是何人?”

“他自称是柳剑。”

洛凡心中;一惊。“可是在无影盟中排行第二的柳剑?传闻此人武功高不可测,是无影盟中最厉害的杀手之一。”

东方逍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昨夜一战,他根本没探出他的半点能耐,坦白而言,对方的武功只有在他之上,不会在他之下。

“若此人是为铁沙帮一案而来,将是我们的大敌。”

东方逍摇摇头道:“无影盟到底是敌是又,现在还很难下断论。”如果柳剑真是别有敌意,那在自己坠崖一刻,他完全可以束手旁观。

此时一直在外院的庄青峰匆匆走了进来,向众人--抱拳,道:“盟主有令,在下须即刻赶回铁箭山庄述职,现向各位告辞。到底铁沙帮一案如何定夺,待盟主决定后,属下会飞鸽传书给各位,到时还请各位鼎立相助。”

“庄副庄主太客气了,有事尽管差遣。”东方逍及其他人一一回礼。

待庄青峰走后,风扬鹏、洛凡及东方逍亦一一道别,各自返庄。

从回庄的一路上,除非必要,东方逍都没有再跟陆惟说过半句话。

冷漠的神情、疏离的举止,无情地划开了一道两人之间深深的沟渠。

回到逍遥山庄,已是第二天的下午。

未及休息,东方逍便一个人来到卧云堂见过父亲。

“逍儿,此行如何?”东方峰。

“颇有收获,孩儿已跟无影盟中排行第二的杀手柳剑交过手。”东方逍道。

“哦?对方武功如何?”

“孩儿自认没有必胜的把握。”东方逍坦白承认。

东方峰沉吟道:“没想到,无影盟不过是近一、二年内崛起的帮派,竟有如此厉害的高手,看来我们今后得多加小心。”

“嗯。”东方逍点点头。

“听说陆惟这此为了救你,头部受了伤?”东方峰问道。

东方逍心里突的一沉,道:“确有此事。”

“看来他倒真是忠心可嘉,也不枉我十年前救他回来,将他养育成人。”东方峰手抚落腮胡,满意地点点头。

东方逍心中一动,不敢想象如果让父亲知道自己与陆惟的关系,会是怎样的表情。

东方峰是德高望重的一代江湖宗师,历来重面子、重名誉、尊圣人、崇儒学,那种禁忌与猥琐的关系,是他所绝对无法容忍的!

“你也辛苦了,早点下去休息吧。”看到自己儿子的神情有点恍惚,以为是太过劳累,他不禁有点心疼起来。

“爹。”东方逍终于开口道:“孩儿有一事相商。”

“什么事,尽管说罢。”

沉默半晌,他道:“孩儿不想陆惟再作我的贴身护卫。”

“什么?为什么?”东方峰诧异道,东方逍与陆惟几乎、相处了十年,虽然平时不见得十分要好,但两人总是形影不离,从来没有发生过争执与不快,他实在不理解自己的儿子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个。尤其是在陆惟舍命救了他之后!

东方逍一脸坚定的道:“请爹把陆惟调到自己身边掌管庄内事务,或者派他到其他分庄去。?

这件事,一定要尽快解决,否则,他迟早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为什么?陆惟一向尽忠尽职,这此铁沙帮之行又是他立了大功把你救回来。“东方逍凝重的脸上闪出了一丝痛苦之色,转瞬即逝,他突然单膝跪下,沉声道:“请爹成全,别问我为什么,孩儿自有主张。”

为什么?为什么?他也想问上苍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谁能回答他?

东方峰一怔,这是第一此见到他那心高起傲的儿子向自己下跪相求。

“好吧。”他沉吟半晌,道:“陆惟今后就帮我处理庄内事务,我另调他人当你的护卫。不过这件事,你自己去跟陆惟说。”东方逍如释重负:“谢谢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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