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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鸣青谷(16)+番外

苗绿鸣记得五笔字型,一打出"第"这个字,就出来一个联想词组:第三者。

他母亲的!何其无辜的"第"字,何其无辜的苗绿鸣!

苗绿鸣恨恨地想。

他走出来,在一角找到自己平常用的一个黑色大包,背上身,又随手拎了一旁的一个旅行袋,谁也不看说:"那个,我先走了。"

出来关上门的时候听得那个男子轻脆的笑声:"看把人家孩子吓得。我的错我的错。"

苗绿鸣迈着软趴趴的步子走在大街上,去哪儿?那边自己的房子刚刚退掉,租的时候说是长期,住了没半年就退,房东阿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哪里还指望再租给自己。招待所?破破的一间房,全是霉味儿还老贵的。在办公室打地铺?帮帮忙好伐,不要笑死人啦。

师兄。

只有投靠师兄了。

苗绿鸣坐在马路牙子上,托着下巴先想一个什么借口。

师兄齐讯今天下午有个会,直开到快九点才回来,回到家就看到门口坐着苗绿鸣,在吃饼干,小鼹鼠似的。

师兄心痛死了,把他拉起来,领进门,问他怎么不早给自己打电话。

苗绿鸣说:"我怕你在忙,反正我又没事,师兄......那个,在你这里挤两天好伐?我......我们的那个新房子,墙有一点起皮,重刷了乳胶漆,有味道。"

师兄看看他说,"挤什么挤,那间空的卧室现成的被褥,缺什么尽管开口。"

苗绿鸣嗓子里突然紧紧地,掩饰着说:"师兄,饿了。有没有吃的,方便面就行。"

师兄说:"吃什么方便面,炒碗扬州炒饭?"

苗绿鸣哼哼说:"腻。"

师兄说:"那小煮汤面?"

苗绿鸣说:"嗯。"

师兄等他吃完了,从他手时按过脏碗去,在水笼头底下慢慢地洗,问:"苗苗,出了什么事啦?"

苗绿鸣说:"没什么大事,挺好的房子,就是墙有点儿起皮,刷一下就很完美啦。"

师兄转过身来突然抓住苗绿鸣的右手,摸索着他的食指说:"苗苗,你心里一有事儿,就会咬这根手指,今天这儿都快被你咬烂了。"

苗绿鸣扯扯脸做出一个笑脸。

师兄说:"苗苗,不想笑就别笑了。你给师兄说,宋青谷怎么你啦?我把他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叫他给你赔罪。不然,就不跟他处也算了。"

苗绿鸣说:"别,师兄,我现在不跟你说详情,等过些天,我会说给你听,我保证不象上回瞒着你。......没什么了不得的,离了他我还活不了了?"

师兄细看他一下,说:"也行。你能这样想就行。"

晚上苗绿鸣想洗澡的时候,才发现带出来的那一个包里装的竟然是一堆零碎,半件换洗的衣服也没有。

小鱼扑过去翻了半天平时带的那个包,还好,因为怕弄丢,所以把自己的银行卡从藏书的夹层里拿出来放在了包里,不然,真从姥姥家赔到了舅舅家了。

这么一折腾,苗绿鸣连澡都懒待洗,胡乱擦擦脸刷刷牙,穿了师兄借的睡衣,裹进被窝里就睡。

以为今晚就能住新房子了呢,谁想到居然流落到师兄这里来了,这世上,到底有什么事是人可以控制的呢?

苗绿鸣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突突地往外冒词儿:红酥手啊黄藤酒,寂寞沙洲冷。只道是鸿雁来宾,却不料铁链锁孤舟,物是人非事事休。念去去千里烟波,便纵有万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此情无计可消除,烟波江上使人愁。

直到快天亮时他才朦胧睡去,闹哄哄的心头静下来,这轻薄的睡眠间,有疼痛涌上心头。

苗绿鸣就暂时在师兄家里住下了,衣服穿的也是师兄的,后来师兄又硬给他从里到外买了新的。

很快到了学期末,苗绿鸣格外地忙起来。

这学期,省里面突然下了通知,要调研五年级的语文数学。一个班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学生用省里的卷子考语文,另一部分考数学。

仿佛沸油锅里落进了冰水,整个学校都乱了营。校长下了死命令,在区里的排名不能低于前五。

苗绿鸣他们五年级开始了复式教学,考语文的那些学生每天专攻语文,考数学的那些学生每天专攻数学,一堂课上两个老师,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老师们气急败坏,学生们灰头土脸。

苗绿鸣每天有改不完的卷子和大小作文本。

苗绿鸣想,这样也好,免得脑子闲下来想些无聊的事。

心里却还是蠢蠢欲动,每天都牢牢地记得把小灵通放在口袋里。

但是那电话却一直没有来。

那个电话狂人,也不过是那么回事。

除了教学上的工作,苗绿鸣因为还担任班主任,所以还有许多琐事要做,比如写评语,收学生订杂志的钱,制定假日雏鹰小队活动计划,学生体验等等等等。直忙得小脸就剩了一窄条儿,把同办公室里中年发福的女老师羡慕得了不得。

苏剑说,苗绿鸣快成人干儿啦。

你要不嫌我字丑,我替你抄成绩册上的评语吧,他说。

苗绿鸣说:"孔夫子不嫌字丑。我更不嫌。谢谢谢谢。"

好容易一切都忙完了,发年终奖时,苗绿鸣因为是暑假后刚来的老师,只拿了一半。

他跟师兄说要回家过年,师兄非要送他到苏州,苗绿鸣不肯,师兄说也好,他自己也回爸妈那边过年三十。师兄是本地人,他家在东郊有别墅,他再三再四地嘱咐苗绿鸣一回来就给他打电话。

列车驰出南京站的时候,苗绿鸣收到了宋青谷几天以来的第一条短信,只有两个字:绿绿。后面一串省略号。

切断的藕,连着的丝。

苗绿鸣回道:你什么意思?想一想,还是没有发出去。

到家时爸妈当然是非常高兴的。

苗妈妈很利落的样子,苗绿鸣的五官眉眼与她十分相象。苗爸爸却有着极英俊轮廊,可惜有一点刻板。

三十晚上,苗绿鸣拿了一堆烟花到楼下平台上去放。鼻尖全是销石辛热呛人的味道。口袋里的小灵通不停地响着,示意有短信进来。苗绿鸣抄了手懒得去看。

妈妈在楼上喊:"鸣鸣,上来给你奶奶舅舅两边打电话拜年。"

等到终于能上床睡觉的时候,苗绿鸣才一条一条地看那些短信。

有大学同学的,有师兄的,有同事的。

更多的,是宋青谷的。

一律都只有两个字:绿绿,和一串省略号。

苗绿鸣一条一条地删,删到最后一条停下来。

苗绿鸣的妈妈也是小学老师,从小家教甚严,从不许他说粗口,于是苗绿鸣回道:去你母亲的。

把短信发出去以后,他睡下了。

初五一大早,苗绿鸣起程回南京。

到了的时候,他突然不想下车。

补了票去了上海。

苗绿鸣只在上大学的时候跟着师兄师姐来过一趟上海,只记得师兄带他去一家川菜馆子吃的饭,又便宜又干净又好吃,除此之外什么头绪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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