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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鸣青谷(36)+番外

男孩子说捷安特嘛,就先存在师兄家里,拿出来骑的话迟早给偷掉,那不是要心疼死。

师兄望着他笑,陪他一起去修车铺把车好好地整了一下。

于是男孩子每天就骑着这叮铛乱响的车子在校园里,在打工路上,快乐地来去。这么一笔小小的横财,让他足足高兴了几个星期。

这一天的早上,他就是骑着这样的一辆车子,拐弯的时候,被一辆黑色的轿车碰了一下,人从车上摔了下去。

车上,下来一个瘦高的男人。

他看见倒下的人很快爬了起来,松了一口气,应该是没有事吧,只是车侧轻轻擦到了他。可是那辆车,似乎是不能用了。

十月的南京,阳春的天气,暖热得不象话,男孩子穿着大大的衬衫,袖子直卷到上臂,胳膊上好象划伤了,有血流出来,可是他根本无暇去看一看伤处,小鹿似的跳到车头,双手撑在车盖上,大声地说:"赔钱!"

男人笑起来,望着那看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孩子,灵活的眼睛,生气勃然,跳脱快乐,细瘦身材,小白杨一般。

男人说:"没问题啦。要赔多少?"

是广东人特有的有一点硬硬的发音,却是很温和的腔调。

男孩子转转眼睛说:"一千。"

男人又笑:"小弟弟,有一点点狮子大开口啦。"

男孩子也笑,居然学起了男人的口音:"我的坐骑坏啦,还有医疗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不多的啦,大叔。"

男人实在是忍俊不禁,"小弟弟,你的胳膊流血啦,不如先去医院看看啦。"

男孩说:"不用的啦,大叔你折现可以啦。"

男人说:"你的坐骑破得可以啦,就是我不撞到它,它也撑不了多久的啦。"

男孩说:"大叔,这你就不懂啦,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啦,它是很好的坐骑啦。"

后来,男人知道,男孩子已经十八了,正在师大上大一。

男人说:"才大一你就打工,小财迷啦。"

男孩说:"临时代班啦,人要有经济头脑啦,天睛要防天阴啦!"

后来,两个人达成协议,男人答应男孩,在他还在南京公干的这段时间里,每个礼拜来接男孩子送他去打工,以弥补撞坏他的车给他带来的不便。

后来,男孩子发现男人总是忘记吃早饭,就主动地给他带一份儿,但是要算他的钱。

再后来,就发展了一段恋情。

真是够狗血的啊,苗绿鸣想,那时节,身处其中的自己却甘之如饴。

重见到严兴国的那一个晚上,苗绿鸣回到家,宋青谷已经回来了,正在收拾行李,说是要去安徽出趟差。

有一对私奔的男女,在外地偷偷结了婚。现在女孩子被家里人捉了回去,男孩子找了媒体帮忙去要人,宋青谷说,这档节目做出来,收视率肯定高。但什么时候能回来就要看事态的发展了,说不准。

苗绿鸣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背影,这背影已经十分十分地熟悉了。今天看来,特别地亲切一点。

苗绿鸣想扑上去,贴一贴那肩背,然后说点儿什么。

说今天我碰到了过去的那个人,说你知不知道当时的我有多傻。有多迷登?一个猛子扎到爱里去,淹死都不怕。说你若能陪我一起站到他的面前去有多好,示威似的,让他知道,没有他,我也可以过得好,甚至更好。

可是,脚好象被粘住了似的,动弹不得。

现在和宋青谷之间真的就那么好得足以理直气壮地说这样的话吗?跟宋青谷的关系够不够牢固?何必要扯进以前的人来?还不够乱吗?宋青谷会不会理解?

罢了罢了,苗绿鸣想。

宋青谷回过头,看着苗绿鸣说:"你呆站在那儿干嘛?洗澡去吧,洗了澡不舒服点么?"

苗绿鸣说:"哦。"

宋青谷说:"我不在家,你晚上要检查门反锁了没有,煤气关好了没有,别稀里糊涂的。吃饱饭,勤洗澡,保持环境整洁,听见没?"

苗绿鸣说:"听见了。"

宋青谷凑上来搬了他的脸细看:"怎么蔫头蔫脑的?我还没走你就开始相思啦?"

苗绿鸣笑起来说:"我呸!你膨胀得很哪!"

于是他什么也没说,于是他也暂时什么都不知道。

在恋爱中,嘴的功用,除了接吻与参与性爱,还有更重要的一项,交流啊交流,表达啊表达。

鼓不敲如果自己会响,灯不点如果自己会亮,那可真是有鬼啊有鬼!

小苗与老宋啊,有小聪明,却少大智慧。

严兴国来找过苗绿鸣几次。

他告诉他,他离婚了。

还有,他在南京搞了个分公司。

苗绿鸣说:您的私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这位家长?

严兴国一贯的微笑里有一丝尴尬。

他温柔地说:"小绿,你长大了哦。我是多么后悔与你错失了。"

苗绿鸣细听他说话,然后慢慢地说:"你还是以前那样。真是文艺的说话方式。"

严兴国说:"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的。其实我来南京好久了,来了多久,就找了你多久。我还记得你以前说过,毕业后一心想留南京的。"

苗绿鸣说:"你没有必要这么费心的。"

严兴国说:"小绿,你倒底还年青,你还没有了解到,我们这样的人,多么不容易。我过去做错了,有负于你,但是,也是不得已。你痛的时候,我也是痛的。你相信吗?"

苗绿鸣说:"不,我不相信。你教我的。不要信人,恋爱里,千万不能信人。"

所以,当初那个一往情深的,勇往直前的,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孩子,没有了。

苗绿鸣还记得当时自己义气用事地说:"不,我偏不。往后我还信人!信别人!除了你我谁都会信!我就不听你的!"

但实际上,他还是听信了他。不知不觉地。

自由自在的小鱼,变成了随时要缩回头的小甲壳类动物。

严兴国并不放弃。

他缓慢地一再地侵入苗绿鸣的生活。

苗绿鸣心焦。

这个人在眼前,会让他想起很多已经淡了的往事。

他们两个如何相处,他如何温柔体贴,如何说许多许多动听的话,面对他的时候说,电话里说得更多更好。两年里,来了许多趟南京,来看苗绿鸣。那时他的公司在南京只有一些零碎的业务,似乎也用不着他一个经理亲自跑来。有一次,他只有三天的空闲,居然坐了飞机过来,那三天里,两个人呆在饭店里,缠绵得昏天黑地的。

然后,突然,他就走了,再没有任何的消息。

苗绿鸣旷了课去找他,坐很长时间的火车,他只买到了站票,一路站得腿都快断了才到了广州。

找到他的公司。

他好象突然不认识苗绿鸣似的。

后来他才明白,他老婆知道了这件事。

他老婆说,她不介意嫁了个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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