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周释怀,还有一把声音,是陈昊天的。
陈昊天说,“这次的行政命令明天我就发了。”
周释怀说,“好。”
“你把周释雅夫妇权力架空,大部分是为了墨瞳吧。”
听到自己和名字,墨瞳的心突地一跳。
“并不完全是。你是知道的,我怎么会允许他人对我的事任意置喙?第一次我已经饶过她了,以为她会收敛些,谁知我不作声,她居然变本加厉起来。况且,老头子死后,在公司的事务上,他们已有诸多小动作。”
“你,对墨瞳似乎很好。这些日子,他好象快乐了许多。”
周释怀轻笑,“我周释怀做事,什么时候不漂亮过?”
陈昊天也笑,“倒底还是有些不同的,我可是明眼人释怀。”
“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真的爱上那个孩子?”
墨瞳的手心满满的湿碌碌的汗,人被定在当地似地。心里的期盼仿佛要冲口而出。
周释怀沉默了几秒钟,过后依旧是低沉的笑声,波澜不起的语调。
“爱?我已经有多年不去想这件事了。不过,在Game over之前,自然还是要做足功夫。”
“但是……墨瞳……倒真是一个好孩子。”
“昊天,昊天,你还是和十几年前我认识你时一样,人是真聪明,心却太过含糊柔软。”
墨瞳如一缕游魂般飘回自己的卧室,很轻很轻地关上门,靠在墙上,一路急促地喘息,象离水的小鱼。
许多许多的事在脑中闪过,千头万绪,纠结缠绕。
那漫山遍野的茶林,那雪白的有着红红眼睛的小兔子灯笼,那阳光里绽开的笑容,那抚过滚烫的额头的温柔的大手,那圣诞树下的拥抱,那漫天漫地的烟花,那木楼中夜夜的缠绵。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人,象你,待我这样好。
所以,一同沉沦了,我的身体,我的心。
我是干涸的水洼中一尾渴爱的小鱼,你给了我那样的如水温情,似假似真,似真还假。
你如此手段,我如何躲闪?
屋里的暖气开得太足,墨瞳只穿着一件毛衣,却觉得一阵阵燥热在胸中翻腾,那汗一层一层地出来,心一寸一寸地冷下去。
过了一会儿,墨瞳默默地开门,轻手轻脚地穿上外套,拿上刚买的东西又出了门。
站在背人处,看见陈昊天拿着文件开车走了,才出来,重新掏出钥匙开门走进屋去。
28
桌上是清淡却精致的四菜一汤。
周释怀微笑着问:“怎么今天你做饭呢?”
墨瞳也微笑着淡淡地答:“休息了那么多天,骨头都软了。算活动活动筋骨好了。”
周释怀笑着揉揉墨瞳的头发,“也不是多么结实的身子骨,多休息休息不好吗?”
就是这样温和的语调,让人不由自主的沉落。
墨瞳低头有一下无一下地扒拉着碗里的米粒。只觉手控制不住地颤,打在碗边上,细微破碎的轻响。
周释怀说,“我看了你的成绩册了,考得很不错墨瞳。”
墨瞳说,“应该的周先生,你花了大价钱,我总该给一个看得过去的成绩,不然太辜负你了。”
心里恨自己声音里掩饰不住的颤抖。
周释怀仿佛没有听懂,“很好吃的菜,墨瞳。”
吃完了饭,墨瞳便想回房去,却被周释怀叫住了。
“才吃了饭就窝进房里,对胃不好。过来坐会儿。”他拍拍身边的沙发。
墨瞳微微一愣,之后走过去坐下。
电视里正在转播音乐会,熟极的曲子,《梁祝》。
周释怀突然说,“他们,是求仁得仁的一对。”
墨瞳那一双墨沉沉的眼睛看过来,“周先生,你相信爱吗?”
周释怀对上他的眼睛,笑意上脸却不进眼。
他记想刚才所听到的细微的响动,恍惚看见的书房门口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
半点声色也不动。
他抚摸着墨瞳的黑发,“不,墨瞳,我不相信。我只相信能够被自己实实在在地握在掌中的东西。”
他望着墨瞳脸上那飘忽的悲伤,这个傻孩子,他以为他可以掩饰的。却不知越是掩蔽,越是暴露自己那一份已沦落的心意。
墨瞳转开头去,低低地说,“但是我相信!”
周释怀叹息般的声音传来,“我知道。”
他伸手轻触男孩子光洁的侧脸,嘴唇轻轻吻上他的鬓角,一寸一寸辗过细致的面颊,最终停留在柔软的唇上。
手指一路挑开男孩细棉布家居外套的钮扣,探进去。感觉到他微微的拒意,却又放弃似地放软了身子。
倒在床上的时候,墨瞳想,让一切都止于此,也好。
但是,年青的身体在熟悉的半是温柔半是霸道的侵占下还是禁不住地一点点沦陷。
高潮时,周释怀听见男孩子叫声,微弱,绵长而忧伤。
周—释—怀—啊!
墨瞳抱着课本走出校园。
走到半途,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在他身边停下。
陈昊天从车窗里探出头来。
“墨瞳?上来,送你一程。”
墨瞳上了车,陈昊天打量着他。
“怎么,最近功课很忙吗?怎么瘦这么多?”
一个单薄的笑意从墨瞳脸上一闪而过。
“会吗?其实我一直都这么瘦的。”
陈昊天温和的笑着说,是啊。你这个孩子,总是这么瘦。
看着他的笑容,墨瞳心里浮现的却是另一张同样总是温和的笑脸。
以前,总是隐隐地觉得周释怀的笑容里,有什么自己摸不到的东西,现在才明白,也许自己永远也触摸不到那笑容下重重包裹着的心。
可那笑容,却依然如一只固执的手,一下一下揉搓拨弄着自己的一日又一日。
一路两人再没有说什么,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墨瞳打开门走出去。
陈昊天突然在身后叫住他,“墨瞳!”
墨瞳转过头。
那么美的眼睛,装满轻愁。宛若春天的繁花,凋零其中。
“命运总是让人无能为力,但是,我们总还是能找到快乐生活的理由。对不对?”
是一个周末的下午。周释怀去机场接人。墨瞳一个人在屋里看书。
忽听有敲门声,咚咚咚,轻快又有力。
墨瞳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年青的男孩子。
29
男孩子结实挺拔,俊眉朗目,身后拖了两个大箱子。
他一边把箱子拉进来,一边说,“倒霉倒霉,累死了累死了!搞什么嘛,居然会走岔道,”然后是一串乱七八糟的英文从口中倾泄而出。
墨瞳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把箱子呼地放下来,咣地关上门,嘭嘭地甩掉鞋子,冲进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