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即将进入梅雨季,天气闷湿异常,直到傍晚,才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华剑凛打车来到幼稚园,才发现校门紧闭,苏珣已经离开。打手机给他,却没有人接,于是让计程车掉头前往苏珣的公寓,在快到的时候,眼尖的他看到一抹削瘦人影,在雨中踯躅。
一惊,连忙叫停,匆匆付过车钱后,华剑凛捧着特地买来的生日蛋糕,冲入雨幕中……
小雨已变成滂沱大雨,一波波密集如注。
「老师!」心疼男人不打伞,就这么任凭自己淋雨,华剑凛迅速脱下西装外套,遮在他头上,冲他吼道:「干嘛不打车回家?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完全没料到他会出现,苏珣震惊地睁大眼睛,「华剑凛?你怎么来了?」
「废话,今天是你生日,你忘了?」
果然,男人露出一脸呆滞的表情,「今天……是我生日?你怎么知道?」
「我看了你的身分证。」华剑凛没好气地说,拉住他的手。「快跑……我可不想当落汤鸡。」
公寓楼近在眼前,但雨实在太大,等跑到楼道时,两人都浑身尽湿。华剑凛把蛋糕放到餐桌上,就拉苏珣去浴室,打开热水器,然后剥掉两人身上湿漉漉的衣服。
苏珣一声不吭,乖乖任他摆布。
浇头而下的热水,驱除了身上的寒意。抱着怀中温热静默的身躯,华剑凛内心五味杂陈、挣扎不已。
一看到他,就想紧紧拥抱他、狠狠爱他,内心的骚动如此强烈,几乎不必做什么,他的分身就已经膨胀,硬硬抵在他小腹。苏珣轻轻抖了一下,却没有退缩,迟迟不见男人有所行动,他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老师,放心,今晚我什么都不会做的。」华剑凛苦笑道。他是来和他分手,不是来和他做爱的。
苏珣似乎松了一口气,但眼中却掠过淡淡悒郁。华剑凛关上热水器,扯过毛巾将彼此擦干,走出浴室……
当苏珣穿好舒适的家居服,擦着湿湿的头发走到客厅时,男人已经像模像样地摆好了生日蛋糕,并点好蜡烛。
苏珣自嘲般一笑,「还是不要过生日的好。」
「为什么不过?一年才这么一次,当然要好好庆祝。」华剑凛收起打火机,笑道。
他穿了一件格子棉衬衫,套一条陈旧的牛仔裤,看上去比平时显得稚气。衬衫是苏珣的,他所有衣服里最大的一件,套在华剑凛身上,仍是太紧,但找不到更合适的,只能这么凑合穿着。
「我又老了一岁。」苏珣拿手撑在餐桌上,凝视着微微摇曳的烛火,叹道:「过了今晚,我就三十七了。」
「可是老师看上去却像二十七。」华剑凛笑道。
「怎么可能,你不用哄我开心。」
「真的,老师的皮肤又白又滑,看上去真的很年轻。快吹吧,吹前别忘了许个愿。」
「都三十七了,我没什么愿望。」苏珣苦笑道。
「没有也想一个出来,一年才一次,不能浪费了。」华剑凛绷起脸。
「好吧。」苏珣闭上双眼,几秒后,一口气吹灭了所有蜡烛。
不知他的愿望是什么?凝视着男人清癯的侧脸,华剑凛突然很想知道,却又马上驳斥自己,知道又如何?他还能再做什么?
拿刀把蛋糕切成小块,华剑凛用瓷碟装了一块,递给苏珣,「老师,生日快乐。」
「谢谢。」
舀了一小勺,放在嘴角,有抹香甜的奶油味。不能说不感动,苏珣根本没料到男人居然有这个心,不但记下他的生日,还特地买蛋糕替他庆祝,但内心的苦涩却无法冲淡。
前天亲眼看到的那一幕,深刻定格在他脑海。他不问,并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早在几个星期前,华剑凛的到访由一天一次的频繁度,降到几天一次、一星期一次,到后来偶尔才露面,他就知道,男人对自己及这段感情的新鲜度,似乎已经过去。只是他掩耳盗铃,刻意不去查证,好继续欺骗自己,他身边并没有别人,然而,那天看到的事实,却彻底粉碎了他的幻想。
既然他已经有了这么漂亮的女友,现在又来找他这个老男人做什么呢?没想到兜了一圈,仍是再次回到原点,被人像破布一样丢弃。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冷得快要凝结成霜。
他已经三十七岁,他却依然年轻,前途无量,两人还都是男人。这段关系以世俗眼光看,是禁忌的、悖德的,无法公开,更得不到任何祝福,怎么看都不可能长久。虽然一开始并没有过多期待,也在不时告诫自己,这个男人只会陪自己走过一程,总有一天会分手,但每当被男人无休止地饥渴索求时,每当看到男人眼中暗蕴的柔情时,心里仍是止不住,燃起一线希望的火苗。
只是,现实寒冷如风,瞬间将它扑灭。
爱上这个男人,便是飞蛾扑火、悬崖断壁!
从与他肌肤相亲那一天起,他就很清楚,然而还是没有坚定拒绝,既然纵容了彼此的任性,那么,他就必须勇于承担任性之后的苦果。他没有籍口,更无意谴责任何人。毕竟,男人从未说过喜欢他,更不曾许诺彼此的未来。在他们如胶似漆的一个月,是否能定义为「交往」,现在想来,都是个问号。
「好吃吗?」
面对男人的询问,苏珣强抑苦涩,点点头,像吞苦药一样,把口中的蛋糕咽下去。
突然,他的牙齿一硌,似乎咬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苏珣一惊,连忙把口中的硬物吐出来……
小小的一枚银色戒指,躺在手掌,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苏珣整个人僵住……
「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华剑凛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拿过它,用餐巾纸擦了擦,拉过苏珣的手,缓缓套在无名指上。
「果然很合适。」
握着他的手,就着灯光细瞧,华剑凛的心里有着奇异的满足与疼痛感。满足的是,仿佛自己此刻要娶的人是他,痛苦的是,今晚就要说分离。
不知道该怎么说,完全说不出口。
苏珣低头不语,肩膀在微微抖动……华剑凛低头看他,苏珣转过头,前者擒住他的下巴,轻轻把他掰过来……
「干嘛要哭啊,老师。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他抹去他眼角薄薄的泪花,用大拇指压住眼尾止泪。
「为什么……突然送我戒指?」苏珣的声音在发抖。
就是这些,这些充满孩子气的贪婪和独占、刻意欺负他的促狭、不经意的淡淡温柔、看不清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的惊喜,让他的心一点点沦陷,一点点,沉入地狱。
男人到底是有情,无情?到是是恶劣地玩弄他,还是另有苦衷?他不知道,也无力探究。
「看到了,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华剑凛忍不住用唇亲了亲他泛白的指尖,抬眼看着他,「你会好好保管它吗?」
这一刻,男人的眼眸,深邃得令苏珣有被求婚的错觉。只是没到一秒,他就明白自己在痴人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