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看见眼前的年青人,满面的汗水,急切的神情,“店里是没有这个货,可是,我家里还有半瓶剩下的,要不嫌弃就拿去用吧。”
等祈承远回到家把蜂蜜兑好了清水端进卧室的时候,才发现恰恰的牙关已经咬紧了。
祈承远的手抖得几乎打翻了装着蜂蜜水的碗。
祈承远把手指伸进恰恰的嘴里,一点一点慢慢地撬开他的牙关,一边说,“恰恰,张嘴,恰恰,恰恰。”
一碗水只灌进去一点,其余的,顺着恰恰的嘴边直流到脖子里。
祈承远说“恰恰,恰恰,张嘴呀,来,张嘴呀。”
终于,恰恰的喉间传来咕咚一声,随后,恰恰咳了出来。
恰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祈承远再兑了一碗蜂蜜水喂给他。然后把恰恰抱进怀里。
恰恰微微动了动。祈承远问,“恰恰,你想要什么?”
恰恰没有说话,抬起手,抹掉祈承远脸上的汗,还有,眼泪。
祈承远这才发现,原来眼泪早已纷披了自己满脸。
祈承远开始傻傻地笑起来,“恰恰,恰恰,你可把我给吓死了。”
恰恰才要说什么,突然开始大口呕吐起来,祈承远扶着他左右摇晃的细瘦身体,由着他一口一口把晚饭时喝的汤全数吐出来。
终于恰恰吐干净了腹中之物,软软地仰倒下去。
等祈承远收拾干净了坐过来看时,恰恰已经睡过去了。
细发被汗水粘在额角,让人看了替他痒。
祈承远伸手替他拨开,低低地说,“恰恰,对不起。”
恰恰气息微弱却平稳。一只手无意识地摸索着。
祈承远伸过一只胳膊去,恰恰抱住了,满足地用鼻子蹭蹭,继续睡去。
祈承远趴在床边睡了一夜。
早晨,祈承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毯子,恰恰的头顶着他的,软软的头发扫在他额头上。
恰恰已经醒了,脸色好了许多,看见祈承远醒了,他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含糊柔软的笑,把祈承远衣袖上的一颗扣子含进嘴里咬得咯蹦咯蹦地响。
第19章
人间
恰恰一夜折腾,终于醒来了。
祈承远摸摸他的头发问,“恰恰,你好了吗?”
恰恰咬着扣子笑着点头。他的嘴唇退去了可怖的青紫,却淡成一抹水色。
原本祈承远想请一天假陪陪恰恰,可是拿起电话的时候才想起,今天正好是月底,他们公司每逢月底要结一次账,祈承远手上还有两张发票没有和会计结,今天不去可就糟糕了。
祈承远不知如何开口对恰恰说。
恰恰看着他犹豫为难的样子,说“哥哥是要去上班吗?”
祈承远点点头。
恰恰说,“那为什么还不快点呢哥哥?不是说不能迟到的吗?”
祈承远说,“对不起恰恰,今天。。。哥哥有重要的事,不能在家陪你。”
恰恰望着祈承远笑,雪白的脸色衬得一双眼睛格外地幽深水灵。
“我明白哥哥。”
祈承远起身去洗漱。
恰恰披了厚厚的毛毯跟在他身边,小乌龟棒棒从他怀里伸出小小的脑袋。这已经成了每天早晨的习惯。
往常恰恰会一直送祈承远到门口,今天他却说,“哥哥,走时锁好门,我要去再睡一会儿。”
祈承远出门的时候,恰恰从卧室里伸出头来,“哥哥,早点回来。”
祈承远说,“好的恰恰,好的。”
这是恰恰第一次说,“早点回来。”
这也是祈承远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对他说。
祈承远想,人们那么想回家,是因为家里有等着的人,原来自己的家里,那个租来的,陌生感始终萦绕不去的小屋里,也有了等着的人了。
这才把这小屋变成了家了。
祈承远下午回来的时候,老远就看见窗口趴着的恰恰。
祈承远走到窗边,揉揉他的头发,“恰恰,窗口风大,不冷么?”
恰恰身上依旧裹着毯子,半个身子探出来,额头顶着祈承远的额头一迭声地叫“哥哥,哥哥。”
祈承远稍一使劲儿,把他从窗子里拉出来。
恰恰趴在他肩头,不肯抬头,长长的睫毛扫在祈承远的颈项,有点痒,然后,有热热的泪落进祈承远的脖子里,顺着脖子一直滚落到背上,划出一线湿润。
祈承远说,“来来来,恰恰,我们一起回家。”
自这一场病过后,恰恰似乎一下子没有缓过来,每天都有些昏沉,睡的时候也多起来,常常说着话的当儿就睡过去了,而且很畏寒,总是蜷缩在毛毯里。
N城到了十月底,开始有了浓重的凉意,尤其是晚上。恰恰总是缩在祈承远的怀里,抱着他的胳膊,却天天在睡到半夜里流了满额的冷汗。
祈承远想起以前恰恰跟他说过的话。
花侍,由花中修成人形,是离不开露水的滋润的。
周六那天,祈承远三点多钟便起了床,给恰恰留了条儿,出门去了。
祈承远去了紫金山。
祈承远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去紫金山,是上初三的春天学校组织郊游。
一晃快十年了。他没有想到变化有这么大。差一点儿就迷了路,折腾了一个早上,总算有收获。
回到家里,恰恰还迷迷糊糊的睡在床上。
祈承远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凉凉的手扶上恰恰的额。
“恰恰,恰恰,看我给你找什么好东西来了?”
恰恰慢慢睁开眼睛。看见祈承远递过来的东西。
一个矿泉水瓶子里,盛着大半瓶水。
祈承远说,“恰恰,是露水,乖,好好喝了它。”
恰恰伸手接过瓶子,视线却落在祈承远湿了的裤腿与袜子上。
恰恰起身,把瓶子放在床头柜上。下床在祈承远面前蹲下来,握住他的脚。
片刻之后,祈承远湿了的裤腿与脚重又变干了。
祈承远把恰恰拉起来,“傻孩子,废那个劲儿干什么?湿了换下不就得了。”
恰恰靠进祈承远的怀里,用两只手包住祈承远冻得冰凉的手掌。
“哥哥,”他叫。
祈承远问,“什么?”
恰恰说,“哥哥,我以后,我是说我回去以后,。。。会想你的。”过一会儿又补充道,“会很想你。”
第20章
地府
练离的性子灵动跳达,但也只不过是个少年人,他还不惯看在地府里上演的一幕幕悲欢离合。
练离说,我很想我娘,我有三百年没有见到她了。
他的神情楚楚,笑里带泪。那一刻,薛允诚真的很想把他抱在怀里安抚一下。
可是,他在那阎王的壳子里呆得太久太久了。
那壳子,把那本来的他,罩住了,出不来。
那一句不相干的话便说出来:“我的厨子,也很会做凉糕。”
过了两天薛允诚的七哥,第七殿阎王董允诺邀薛允诚去他的宫殿一聚。
薛允诚想起自己的这个哥哥,小时候与自己最是要好,长大了,性格却相差巨大,那个人,最是风流会享乐,算起来,也有几十年没有见到他了。便答应了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