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姐自己一个人在花房的一角摘了新开的一枝腊梅,放在鼻端嗅着。
跳跳心里对今天要来造访的这位小姐非常地好奇,一直隐身在枝间想要看看这位有可能和哥哥生活一辈子的姐姐是个什么样子。
跳跳在花枝后面悄悄地现了身,那眼尖的陈小姐居然就看见了他的白色衣衫的一角,尖了声音问:「是谁?」
倒把跳跳吓了一跳,不敢露头了。
陈小姐叫道:「出来!」
跳跳转身跳到一株兰花后面,谁知脚下恰有一个装满了水的木桶,跳跳一下踢翻了水,人也被绊着跌倒了,面冲下摔了去,糊了一脸的泥。
跳跳爬起来时正好看到陈小姐惊得瞪大了的眼,吓得他一溜烟又隐身进了花盆里。
陈小姐亲眼见到一个面目不清身着白衣的人化为一阵青烟钻入花枝中不见,吓得失声大叫起来。
那天之后,陈家居然把小姐的庚贴又要了回去,说是祈家的花房闹妖怪,祈家少爷竟然是被妖精缠身的人,完全不是理想的结亲的对象。
祈老爷与夫人遗憾好多天,祈老爷一气之下请了道士来花房捉妖。
祈清恒早早地带了跳跳的真身,去了别墅。
到了别墅以后,却久久不见跳跳现身。祈清恒软声哄了半天也没有动静,心里好生奇怪。
祈清恒想了想,回身拿来一堆果子,一溜摆了一排,说:「跳跳,再不出来,哥哥要把果子全吃啰。」
半天,才听到低低的哭声。
祈清恒搂了缩成一团的跳跳问他怎么啦。
跳跳唔唔噜噜地说:「我把哥哥的姐姐吓跑啦。」
祈清恒故意逗他:「是哦,那怎么办呢?」
跳跳说:「我把自己赔给哥哥得啦。」
祈清恒说:「哦,真的吗?那么好吧,但是,这是要赔上一辈子的。」
跳跳说:「好的好的,一辈子陪着哥哥。」
祈清恒看着跳跳,从他的额头一路亲下来,亲到他的嘴唇上:「那么就一辈子在一起吧。」
跳跳眉开眼笑起来,学着祈清恒的样子,也亲亲哥哥的额头跟嘴唇。哥哥的鼻子高挺,跳跳特别喜欢,忍不住在上面小小地咬了一口。对于小仙子跳跳来说,一辈子这个诺言简单明了,自然而然,不过是和这个温和的,他喜欢的哥哥在一起,过很长很长的日子罢了。
一晃就是灯节。
十里秦淮,浆声灯影,一片炫丽璀璨。
祈清恒带着跳跳走在人群里。
这是跳跳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人,兴奋得了不得,口鼻被包在厚实的大围巾里,唔唔地发出些不明的声音。蹦跳得像一只小青蛙。
祈清恒带他进了一家相熟的小小茶室,这茶室是他的一位旧日同学夫妻俩开的,整个屋子以青竹建成,连桌椅柜台也是竹子的,十分清雅别致。来的客人也不多,大多是些读书人,很是清静。
祈清恒坐在老位子上,给跳跳叫了一些水果。
跳跳跳上竹椅的时候,袋子里装着的那一个五彩的玻璃球掉出来,骨碌滚了出去,正巧停在角落的一位客人的脚下。
那客人弯下腰拾起玻璃球,拿在手里细看,居然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跳跳说:「这个是玩儿的,吃不得的。请你吃这个。」说着,递过去一个蜜桔。
那客人抬起头对跳跳笑起来,竟然是一个一脸稚气却英眉剑目的少年人,看上去只比跳跳大一两岁。
那少年凑在跳跳耳边低低地快活地问:「仙家?」
跳跳笑眯眯的答:「是啦是啦。」
那少年开心地拉拉坐在一边的一个人的衣服,小声地说:「七哥七哥,看人间的仙家。」
那被叫做七哥的人正在不耐烦地与围住了头脸的大围巾较着劲儿,好容易从头上把那围巾扯了下来,露出他的脸来。
一时间,茶室里突然鸦雀无声。
此先的跳跳与那少年已叫客人们惊叹不已,而这一个少年,长眉入鬓,漂亮得炫目的桃花眼,虽然满脸带着一点点的不耐烦,却鲜活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站起来,身姿高挑轻盈,撑着桌子道:「小弟,我不要再裹着这个劳什子啦,闷死我。」
先前的那个少年道:「七哥七哥,你看看这孩子。」
那高些的少年转脸看见了跳跳,修长的手指虚虚一指,周围的人就只能看见他们似乎在切切耳语,可是再也听不清他们的声音,只见三张出色的笑脸,比室外任何一盏灯都美丽。
跳跳拉了那两个少年过来,对祈清恒道:「这个是我的哥哥。哥哥,哥哥,这个是允诚,这个是允诺。」
祈清恒心里有一点明白了,跳跳主动去认的人,必定是哪一路的仙家,他高兴地说:「好啊,跳跳找到朋友了。不嫌弃的话,一块儿去玩吧。我给你们买花灯。」
「好啊好啊。」叫允诚的少年高兴地拍掌。
那叫允诺的少年矜持一些,彬彬有礼道:「多谢了。」
祈清恒领了三个少年往最热闹的街上走去,让他们一人自挑了一盏花灯。
允诚选的是一个金蟾蜍灯,允诺选了一个大荷花灯,跳跳则抱了一个金灿灿的大公鸡灯,那一年,正是鸡年。
允诺笑嘻嘻地对允诚道:「你怎么挑来挑去挑了个癞蛤蟆呢。看我的荷花多漂亮。」那的确是一盏极美的灯。是金陵花灯王这一年的新作。不似以往用粉色或是鲜红色彩纸做花瓣,竟然用的是雪白的颜色,只在每一瓣花瓣的尖上晕染了浅浅的桃红。花瓣的数量也比往年增了一倍,非常地繁复,衬着碧绿的叶子,原本是过于素的色调,因为灯笼里点了一只粗粗的红烛,显得喜庆却不俗。
允诚嘟了嘴道:「哪里是癞蛤蟆,明明是金蟾蜍。」
允诺说:「蟾蜍就是癞蛤蟆。小弟你的眼光有问题。」
允诚生了气:「没有问题。你叫跳跳说,我的金蟾蜍好不好看。」
跳跳说:「我说我的大公鸡最好看。大公鸡还会叫。」说着,学了公鸡的叫声,边叫边笑个不停。
允诚说:「我的金蟾蜍也会叫,就只你的荷花不会叫。」
允诺笑得打跌道:「笑死人啦,荷花当然不会叫,小弟,荷花仙子听了你的话会气歪鼻子的。」
祈清恒慢慢地走在三个少年的后面,听着他们轻言笑语,觉得自己真是这世上顶顶幸运的人。
允诚回头看看祈哥哥,凑近允诺的耳边说:「这位人间的哥哥真不错。」
允诺道:「他么,嗯,是不错。可是我还是觉得我们家四哥最好,是最和气温存的人,最疼我。还有玉帝的十八哥哥也很好,是最俊的哥哥。就只你那位黑炭头讨人厌。哦哟,好像用整盆的镜湖的水也洗不白了似的。」
允诚气呼呼地说:「为什么你总是跟我的黑哥哥过不去?」
允诺说:「他老眼昏花说我是女孩子,就这一点就讨厌讨厌讨厌!」
允诚说:「不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