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朝露(出书版)(12)+番外

作者: 筱悬/轩辕悬 阅读记录

侍卫远远瞧着两人闹腾,心想,要不要去保护新主人呢?

时承运被他弄得心下烦躁,手便伸到他腋下,轻轻挠了两下,过往,要是小笔顽皮,就挠他痒痒。

果然,小笔被挠得缩成一团,口里骂骂咧咧:「耍无赖,你耍无赖!」可身体却软下来,没了力气。

「闹够了没,他没死。」时承运黑着脸。

小笔停下来,细瞧起地上的老焦,看他没什么伤痕,心里一定,却回头叫道:「那你干吗不早说!」

时承运被他说得一呆,加之两人离得近,脸上都被溅了唾沫星子。

好多年了,没人敢用这种口气对他,还喷他一脸口水。

可他心里竟有些喜意,看着小笔的眼神更柔了几分。

但小笔却有些尴尬了,这人可是那个臭不要脸的大官,自己怎么和他这么讲话,他挣着下了地:「时大人,既然焦大哥没事,我,我也没事,我……」

时承运还没从那些喜意里出来,便又被称了声大人,咬着牙看住小笔,直将他盯得把后半句话吞了下去。

他扯住小笔的胳膊,轻声却不容拒绝:「小笔,以往的事就算了。你随我回去。」

小笔愣愣看着他,什么以往的事情啊,怎么我要跟这狗屁大人回去,回去干吗?我好不容易攒了钱,要带小叶子去关内……

难道,昨晚上他给我那钱是要买了我?

我有那么好?他一个大官儿什么没见过哦,对,讲不定家里是宰相的女儿,看得紧,在家里不敢乱来,出来就饥不择食!

切!

他脸上堆了笑,声音故意放柔,心疼地从怀里掏出金豆子:「时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我就乡下草民,这……我不能要……您也不用关照我啦!」被体温捂得暖暖的金豆子竟要离自己远去,他还真有点舍不得,不过这人可是老虎,离得越远越好!

时承运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冲到脑门,看着他那透着媚意的脸蛋,恨不得去抽他,可一想到昨晚他旧疾发作,今晨冻得奄奄一息,又不敢发作。

只能寒着声:「很好,那我昨晚给的银票呢?」不是弄丢了么。

呃,小笔抿紧唇,怎么又欠钱,他还记得昨晚上那姓时的凶样,还假冒他家小叶子,到底想干嘛么。

他看到不远处小叶子的坟,便奔过去:「那里,我的包袱在那里!」

「没有。」时承运冷冷说道,早给他收起来了。

小笔还是过去查看,果然什么都没有,他颓然蹲下,心里翻搅起来,怎么这样呢,怎么这样!

明明答应小叶子了。

自己干吗要喝酒,耽误事。

难道真要跟着那个人,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不定会怎么对付自己……焦大哥比他的官小多了,他打了个寒颤。

时承运在边上看着,心里一阵烦郁,又夹杂着抽痛,这家伙脑子真坏了么,昨晚上不是醒过神了。

小笔抬起头,还是扮了笑脸:「大人,昨晚上您把钱已经给我了,我……」他鼓足勇气说下去,「您说这买卖一笔归一笔,昨晚上我们、银货两讫,我要、我要回关内,我年纪大了,您瞧,也得……回去娶媳妇儿,对吧?」他不敢再提小叶子的事,只能顺嘴胡编。

娶媳妇?

时承运一把将他揪起来:「你胡说些什么,你立这坟干吗?」声音压得更低,除了小笔谁也听不见,「我就在你跟前,没死,你醒醒。」

小笔往墓碑上一靠,心里撇撇嘴,这人又开始假冒小叶子了。不过脸上却没表现,只更低声下气说:「我知道,您就是,没死,可您瞧,我小笔如今算个屁啊,又不好看,又老,您在京里那什么身分地位,我不配。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时承运听得青筋直冒,看他那浅薄敷衍的样子,心里便跟刀扎似的,也不再说话,拎起他就往马车走,一边走一边吩咐:「把那空坟铲了。」

小笔脑子里轰地一下,疯扯起来:「不要!我跟您去,您让我去哪儿就去哪儿!别毁了,小叶子……」

时承运凑到他耳边:「不是说我就是么!」

小笔脸色越发白了,鸡蛋碰石头怎么能有个好呢,他看着侍卫们果真要去刨那坟,手指都僵了,扯着时承运的袍子:「您别,求您,他没地方去,他要跟着我的……」说着时,却又觉得不对,好似什么地方不对,什么东西又要涌上来,他说着话,眼神却有些涣散。

拎着他的男人立时发现,也顾不得别的,掐他仁中,轻唤:「小笔,小笔。」

小笔眼神一凝,却说不出凄楚,拉住他,唇瓣颤着:「求……」

「我给他搬坟,设灵位,让你抱在怀里,行了吧?」

「您……」小笔有点不信,但也由不得他不信,只能略略点了个头,「谢大人!」说完,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竟是厥过去了。

时承运再不说话,把他抱到车上,侍卫们仍在外面扒坟头,坟是一定要扒掉的,以防有心人找到些什么。只是,这笨蛋,想着他说「您什么身分地位,我不配」,他便愤懑难抑。

看着他雪白的脸,身子骨也是单薄得很,又刚冻过,跟他生什么气,可这笨蛋就是气人,每句话都戳着自己心尖儿。

真怀疑你故意的。

过往小笔便经常这么干,但凡得罪他一丁点儿,就能让他不乐意一个月。

他将怀里人更抱紧些,又令侍卫解了焦应的哑穴。

他也没下车,只是隔着车门对焦应说:「焦校尉,恕承运情急……你也算他的故人,我把话也说白了,京里比不得这峭山关,你若真把他当弟弟,口风紧些。你家小我都会照拂。」

这话说得倒也真诚,焦应听了,也说不出话,且最后一句隐隐又带了威胁,他知道这车里的人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忙不迭答应下来。

可他心里对小笔总放不下心,临走忍不住讲:「大人,他挺难的,他是个顶痴心的……」听里面没什么反应,他也只好离开。

男人在车里默默坐着,手指轻轻描摹着怀中人的眉毛,鼻子,嘴唇。

顶痴心……

他指下的唇,尝过的人又有多少?

本来是自己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够亲吻舔舐,他便如自己的一块肉,还是心尖最嫩的那块,可离散多年,却成了这般。

穿着艳俗的衣裳沦落风尘。

嫌恶?嫌恶却怎还流连,想将他揉到身体里。

生气?瞧他嘶声惨叫,偏也气不起来。

心内酸涩外,却还是想抓住他。抓住他。一切看过他碰过他的通通杀了。

搂住怀中人柔韧腰肢,他轻道:「咱们就不管从前了,不管了。」

不过此去京城,凶险万分,你可别再任性,在我身边乖乖的。

他想到家中的妻小,那位仁善渊博的岳父大人,对自己颇为回护的皇帝,还有时家被砍头的三百多口人。

这些年,他已不再是过去的时叶,也再做不回原来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