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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18)

踉跄几步,身体不堪重负,他跌倒在海水中,衣衫尽湿。

白的衣,淡的水,红的血……

透明的、如珍珠般的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无情,我是真的爱你……」

带着咸味的海水直渗入创口中,微带哽咽的声音渐渐虚弱下来……

大海是空旷辽阔的,四周,都充满了呼呼的风声。

找不到方向,云朵在触手可及的天空,一阵阵翻涌而过。

白色的船帆,渐渐变成一个小点,淹没在海水中。

然后……一切都消失了……彷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所以,那人还是去了。

决绝地、无情地、没有回过一次头。

就这么远远地去了……

第七章

江南,苏州——

镇郊,三岔小径的茶铺——

还是那个老人,像一条忠心耿耿的看家狗,精心地守护着自己的小铺,和自己那活泼天真的小孙女。

老人感到自己已经明显地老了。

大概是炎夏蒸发了他所有的力量,他的身子,已经不再如以前般灵敏,甚至耳力,都不如以前般清晰,他的皮肤,就像茶铺外参天的古木,每一道折皱横生的纹理,都充斥着岁月深刻的痕迹。

但他还是固执地一心守着他的小茶铺。

因为那是他唯一的栖身之所。

小茶铺前客来客往,行色匆匆。有些是商贩,有些是官兵,有些是平民百姓,当然,还有很多是持刀拿剑的武林人士。

很多人,见了一次就会记住,很多人,即使那么频繁地来来去去,都将毫无波澜地被淹没在岁月的洪流中。

有时侯,老人偶尔会想起那个一年来一次的客人,那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那个无论表情还是动作,都十分僵硬的年轻人。

想到他,有时他不禁会发出一两声叹息。

当然,这种片段有时只是一晃而过,并没有太大深刻的记忆,因为他真的已经老了,很多该记的事,都已经记不太住,而很多不该记的事,却总是忽然间冒上心头。

所以,他经常会发呆,这也是所有老年人的通病吧!尤其是在这么一个适合发呆的懒洋洋的午后。

「老伯,请给我来一杯清茶!」

突然,爽朗的声音打断老人的深思,只见光线一睹,从外面走入一个高大的男子。

当那男子进来的时候,所有茶铺中或在闲聊,或在埋头吃东西的客人,全部都停下来看他。

阳光,彷佛所有的阳光都聚集在他身上,茶铺一下子明亮起来。

布衣,一袭宽宽松松的布衣,飘飘逸逸,出尘、脱俗。

「公子您请坐,茶水马上来!」

又有生意上门,老人一下子精神起来,小孙女也逗趣般在老人身边跑来跑去。

「好可爱的小姑娘!」

那男子微微一笑,如一轮新月般的眼眸,温朗迷人。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蹲下身子,微笑着摸摸小女孩的头。

小女孩却怕生地直缩到老人身后,探出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快告诉这位公子你的名字,别怕生!」

老人轻声鼓励道。

「小……草……」

稚嫩的童音轻轻响起。

「小草?」那男子微笑着赞道:「真是一个好名字!」

「那……大叔……你叫什么名字?」

小草怯生生问道,呵,眼前这位大叔笑得好好看噢,长得也真好看,他是她见过的所有大人里,最好看的一个。

「大叔?」那男子惨叫一声,差点从板凳上滑下来。

「小草……小妹妹……你再仔细看看,要睁大眼睛看清楚,我真的有这么老了吗?」

从地上爬起来,竭力压抑住脸上不住抖动的肌肉,那男子伸手将僵硬的唇色肌肉往两旁拉了拉,硬挤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

不会的!怎么可能!不过是出了一趟海,在海上次了一个月的海风,难道就老到成了大叔级的人物?拜托,他还没有成亲哪!

小草一受惊,又躲到老人的背后。

「真是个不懂事的傻丫头,叫人都不会。什么大叔,快叫大哥哥!」老人不禁喝斥道。

「大哥哥……」

小草听话地说道。

「乖……」

真是犹如死而复生啊,那男子满意地摸摸小草的头,道:「大哥哥的姓氏有点复杂,不过名字很好记,叫易辰,容易的易,星辰的辰。」

真是一个又简单又易记的名字,老人一下子就记住了这名叫易辰的男子。

「小草一直住在这里吗?」

易辰一边喝茶一边跟小草聊天。

「嗯。」小草用力点点头。

「那小草知不知道这儿附近有个深谷,里面还住着一个很厉害的大哥哥。」

「很厉害的大哥哥?」

「是啊。跟我差不多高,不过他的皮肤应该更白一些吧,长得……」易辰深思一下。「反正他整个人看起来就跟一块石头没什么两样。」

「石头……」小草努力在小小的脑海中勾勒出一块石头的模样。但是……人不都是会动的吗?怎么可能会像一块石头呢?小小的脑袋瓜根本转不过来。

「那他有眼睛、鼻子和嘴巴吗?」

小草傻傻地问道。

「当然有喽!」

易辰不禁哑然失笑,看来自己真是找人找疯了,向一个根本搞不清状况的小女孩纠缠个什么劲儿呢?

「公子可是在找人?」

老人不禁问道。

「是啊,老伯,这儿可就是无情谷?」

「公子说的没错,顺这条小径一直往前走,就到了无情谷。」

「太好了!」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他,易辰喜不自禁。

「老丈可曾见过无情谷的主人?」

虽然明知应该是他不会错,但还是想再度确认。

「公子可是指莫公子?」

「您认识他?」

「莫公子虽然长年隐居谷内,鲜少出门,但是他每次出来时,总会到小铺来坐一下。」

虽然每次只要一杯清茶,五个馒头。老人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那莫公子最近有没有回过谷?」

「有啊!就在三天前,小老儿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好象将近黄昏,当时见到莫公子的时候,还真吓了我老头儿一跳。」

「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了?」

易辰急切地问道。

「莫公子的脸色难看极了,样子也很憔悴,唇角衣衫上都有血痕,看上去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大概是跟别人比剑受的伤吧。」

不是跟别人比剑,而是在海边两人决裂时他所受的内伤。不知道他到底伤得怎样,易辰想道,心口隐隐作痛。

当时莫无情一气之下离开,独留易辰与装劲两人在岛上。幸亏裘劲随身携带烟花,通报消息,百行门立即又派了两艘船,将两人接回江南。但如此来往一耽搁,就花了整整四天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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