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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易冷/双生花(11)

功课并不紧,但大家都挺用功,淑苇安静,更是读了不少的书,课余时他们还种菜,每个班在学院后面的大片菜地里分得一块,种什么由各班自己决定,这对淑苇来说,是极新鲜的事。她做得并不好,有点笨手笨脚的,班里有农村来的同学,做这个架轻就熟,淑苇常跟在他们身边看着学着。依然还是做得不太好,可是,大家也就原谅了她。

她的成绩也不顶拔尖,文科更好些,理科吃力得多。她并不和群,但也与人为善,很少参加集体活动和社会活动,总觉得放不开,不大好意思似的。

同学们说淑苇身上有霉味,那种小业主家里出来的孩子常有的一点闷气与不舒展,然而她长得美,碧影沉沉的一双眼睛,悬胆鼻,小巧的嘴,尖下巴,有嘴巴刻薄的女同学会说,她带点薄命相。

每到周末,淑苇会回家去。一到家,她便觉着气闷,闷得胸口隐隐做痛,吓坏了张妈,抓了中药来煎了给她吃下去,可到了周一,她一回校,病便不治而愈。

沈佑书这学期师范二年级了,他的学校生活并不十分尽人意。

佑书的功课极好,尤其能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他入学考试的作文曾被被当成范文贴在学校的橱窗里。

佑书在学校的生活并不十分愉快,都说二年级的沈佑书是个才子,为人也和气沉静,可是他并不受人欢迎,同学们有意无意地都远着他。

因为谁都晓得他的父亲曾是国民党军官,虽然去世了,可这个事实是抹不掉的。何况他还有个哥哥,解放前随国民党去了台湾。这种出身太过敏感,似乎连佑书的影子也因为这个原因变成浓重阴沉起来。

这两天佑书更是心事重重。

他不小心弄掉了小糖盒子。

他把那粒金花生弄丢了。

第八章 春天

淑苇在学校的公告栏里看见一则招领启示。

启示上说有人在学校拾得一个小金饰,是一颗金花生,上头刻了一个苇字,希望失主去学生会认领。

淑苇忆起自己是有这么颗小花生的,丢了有几年了,一直没找到,张妈说可能是混在什么衣物里头了,东西是这样的,你存了心找是找不到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它自己就会跑了出来。淑苇想,有可能是搬家时弄丢了,也或许是混在旧箱子里头,因为前两天淑苇刚趁着好太阳晾晒过衣物,淑苇想,许是夹在哪件衣裳口袋里也说不定。她决定去学生会看看。

接待她的是一个高个子微黑脸庞的男生。

那男生双目明亮,笑容可亲,问淑苇什么事?他说:“我认识你。开学报到那天,你还记得吗?”

淑苇点点头。

其实刚进门那会儿她就认出他来了。那天帮他拎箱子的人。

“认识一下。陈磊。”那男生大方地伸出手来。

淑苇一直上的是女校,甚少与同龄的男孩子接触,略有些怯意,停了一小会儿才伸手碰碰陈磊的手,算是一个不成样的握手。

“我叫江淑苇。”

“你是要认领那个金花生吗?哦,明白了,你叫江淑苇,花生上有一个苇字。”

陈磊回身拿出个小铁盒子,递给淑苇。淑苇暗想,还挺细心地,用了这么个铁盒子来装。

打开来看时,果然是自己丢的那一颗。淑苇点头说:“是我的。我姐姐也有一个,上头有个真字。我,我家里人可以证明的。”

陈磊用力地点一点头:“不用,我信你!”

正说着,有人进门来:“请问下,是有人拾到了颗小金花生吗?”

是一个瘦瘦的男生,很干净的衣着,极短的头发,面容平淡。

陈磊说:“沈佑书?”

佑书已经看到拿着小铁盒子的淑苇了。

佑书是认得她的。

她长高了许多,乌油油的头发还是扎成两条长辫,用一根粉色的绸带系在一起。

原来金花生果然是她的。

佑书还记得她趴在马车的围栏上不断向旧家张望的样子,还有她站在巷口怕得动弹不得的样子。时光一下子就过去了,现在她站在他面前,他原本一直想着把东西还给她的,现在没这个机会了。

佑书的愣神叫旁人起了疑。一旁的学生会干部说:“沈佑书你做什么?也是来认领的?失主已经找到了,这东西怕不是你的吧?”

佑书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才回过神来这里头发生了怎样的误会,然而若是解释只能是越描越黑罢了。

他的尴尬全落在淑苇的眼里,她心里十分不忍,便说:“其实,嗯,是我在教室外头墙跟底下找的时候碰上这位同学,他帮我的了一阵子。”

佑书的的目光飞快地掠过淑苇的脸,淑苇只觉那一眼里头藏了许多东西似的,然而太快了,她什么也不急抓住。

等沈佑书走了以后,学生会里有人议论:“真是的,见钱眼开,这个品质真是有问题!”

陈磊却抬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我也相信沈佑书。他不是那样的人。”

淑苇只觉得一切地事情由她而起,突地心头委屈又惭愧,含了满眼的泪,陈磊见了女孩子的眼泪有点手足无措的。

淑苇飞快地跑出学生会,走廊阴暗悠长,没个尽头似的,回响着她嗒嗒的跑步声。

陈磊追了出来,拦住淑苇:“这不怪你。”他说。他递给她一方手绢,竟是粉红格子的。“刚问同学借的。”他笑了,很是憨直的模样。

淑苇由此认识了学校的风云人物,高她一年级的陈磊。

其实她也早就知道他,只是从未说过话。他是云端的光明的存在,而她不过是一个角落里兀自随风摇摆的狗尾巴草。

陈磊是学生会主席,在学校时没有不识得他的人,回回开会都是他主持,他是烈士之子,父亲是地下党员,在下关电厂工作,解放前夕为了保护电厂不被国民党破坏壮烈牺牲,当年三十五军占领南京时,南京地下党市委书记陈修良女士去励志社见首长,亲口汇报了陈磊父亲的英雄事迹,后来他的遗骨被埋在雨花台烈士公墓。

父亲的光环并不是陈磊在学校深受同学们爱戴和欢迎的唯一原因。

他自己便是一个少年布尔什维克,正直无私,相貌英俊,十分健谈,什么时候都吸引所有的人目光。

有一天晚自习结束,淑苇走出教室,听得一间教室有笑声传出来,连窗边都站着同学。淑苇好奇地往里张望。

她看见小小的教室里挤满了人,他们围着的可不就是陈磊。

陈磊正在跟他们讲抓间谍的故事。说是前××国家派来的间谍,因为没有粮票而饿昏在荒郊,被一个放羊娃逮住了,引发阵阵笑声。

陈磊又讲起解放前夕他帮着父亲传送情报的事情。他把情报藏在鞋垫里,特务看他是小孩并不十分疑心,就这样,他传过许多的情报,有人问:万一特务想起来搜查鞋子怎么力?

陈磊大笑道:我那双鞋啊又破又脏,故意地多少日子也不洗,那味道,冲得他们一个跟头。哪里还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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