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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易冷/双生花(67)

微微站在那里细细地想了一会儿,脑子里有条有理地分析着,这样冷静,自己都忍不住对自己竖起大拇指来。

微微去翻刘德林放在桌上的公文包,手机在里面,微微细看了一下,也没有什么痕迹,他打那些个电话,有时在家里也忍不住要打,可想见在单位时打得更多,然后通话记录却是空的。

微微又停下手来想了一想,去厨房放杂物的小抽屉里翻,果然在木刷子小起子小锤子下头找到了刘德林的钱包。

微微把那黑牛皮的钱包轻轻地打着手心,都说钱包是男人身上三件宝之一,既然是宝,总有些好处的。微微想。

她坐下来,打着小手电,翻捡着刘德林钱包里的东西。一百多块钱,两张工作上来往的名片,一张观音的贴金画像,是以前他去锡山大佛寺玩的时候请回来的。

没有什么特别。

摸着那张贴金画像,发现它竟是夹层的,被精心地贴成了一个小口袋,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微微伸了小手指进那夹层,从里头掏出一张东西来。

是照片,确切地说,是半张照片。

微微一看上头的人,脑子里轰然作声。

照片上的人巧笑嫣然,穿着有点腰身的黑色风衣。

原本她的旁上还有一个人的,挽着她的胳膊,如今,那个人被剪掉了,只剩得一点稀薄的隐约的影子打在地面上。

顾微微记不清这一夜剩下的时光她是怎么过去的,只觉得这夜长得无边无际,怎么也挨不到天亮似的,也许她后来是眯了一会儿眼。

第二天到很早就到学校,等了没一会儿陈晓薇就来了。

顾微微说你来一下我有件事问你。

陈晓薇说,等一会儿行不行,今天该我上早读。只要一会儿,下了早读我就去找你。

顾微微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就固执地站在陈晓薇教室门前不走,直直地盯着晓薇。

晓薇似乎被她盯得极不自在,跟班里的小干部交待了两句,随微微下楼到楼后的小过道里。

顾微微看着陈晓薇,看她今天新换了一件中式小袄,深紫,立领,浓发梳成一支独辫,沉颠颠地垂在身后,她记起自己也是有一件这样的中式的小袄的,她曾经穿着那件小袄去跟刘德林相亲,难怪,刘德林原来就喜欢这种风格的女人,从前他不过是在自己的身上找到了一点点碎影,现在这一个才是正主儿。

微微竟然笑出了声儿。

晓薇疑惑地问她怎么了。

顾微微说:“陈晓薇,我真心待你,你连我这点东西都要拿走。”

陈晓薇只愣了一会儿,然后便涨红了脸,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顾微微却不容她开口:“凭你陈晓薇的才貌,走出去大把的男人由得你挑,就算你一时没有挑到合适的,可也别饥不择食呀,有的是机会,相信我,你有的是机会!”

陈晓薇脸色变了几变,变得有点磕巴起来,说:“微微,你……你误会了我,我真不是那样的人……”

顾微微听得却长长地叹了一声:“我从前也相信,人是有本性的。大多数的人总会守着自己的本份,懂得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现在我才明白,人心里头的事儿,谁说得清?谁说得清呢?”

晓薇过来要拉她的手,连声地叫她微微微微,顾微微却陡然地想起照片上自己被剪掉的那只手,原先挽在陈晓薇的那一只,被刘德林细心地从晓薇的胳膊间挖掉了。她蹬蹬后退两步,见了鬼似的。

从这以后,顾微微不与陈晓薇说话了。她甚至看都不看她。

可是她依然知道陈晓薇每每试图跟她说话,等在她的办公室门口,她走过去关上那半掩的门,把陈晓薇关在外头,她极缓极慢地关着门,看着陈晓薇美丽的脸一点点消失,假如人心上也会有这么一扇门,关上以后就把从前的记忆全遮蔽,顾微微会毫不犹豫地关门,毫不犹豫。她曾经那么地爱她,就好像她是她的亲姐妹,一寸一厘的东西也想着与她分享,她对她的感情,比情侣间坚固,比亲情更热切,或许她就是她心里的另一个自己,一个美的,有很多机会可以得到宠爱与幸福的另一个自己。人说上帝关上了一道门,必会替你开一扇窗,陈晓薇就曾经是顾微微的窗。

却原来这不过是一道幻影。她的面还是只有一道不透风的墙。

让顾微微心痛的不是背叛,是陈晓薇的背叛。

至于刘德林,顾微微觉得他那个不叫背叛。

背叛是拥有之后的逃离与遗弃。

她什么时候拥有过他和他的心?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不曾拥有她的心。从前他们是半斤八两,现如今刘德林欠了她了,他可以叫他还债,然后跟他各走各道。

在这种时候,顾微微回了一趟娘家。

无论如何妈总还是她最后一点依靠。她把事情说给妈听,可是妈妈却说:“这里头会不会真有什么误会,晓薇绝不会是那种人的。”

顾微微刷白了脸:“你连顿都不打一个就认定了是误会,你可真是信任她,比信任亲生女儿还多。”

母亲说:“话不是这样说。人是不会突然地做些与本性不相符的事。或许是刘德林单方面的意见,你可以把晓薇叫来,我跟她谈,她绝不可能是这样的女孩子的。”

顾微微心底里也不是没有半刻的闪念,陈晓薇是不像这样的人,可是,她的大脑似乎由不得作主了。

微微说:“你跟她谈?她在你眼里自然是千好万好。何况,你怎么会懂得被人骗的感觉?”

这话一出口,母女俩彼此都是一愣。过一小会儿母亲说:“我怎么会不懂呢?”

微微想,是了,她是应该懂的。她怎么会不懂呢?

第四十三章 真相

这世上会不会有母亲会同女儿说起自己的婚姻,如何起源,如何发展,兴许还有如何地收梢。

有吧。

兴许有。

可是母亲江淑苇却从来没有与顾微微说起她与微微父亲顾焕生的那段婚姻。

微微对父母间感情的猜测全来源于小时候的模糊的感觉。那种感觉没道理没头脑没章法,可是却异常地敏锐而准确。

然而总会有一天,总会有那么一个机会,做女儿的可以得知母亲婚姻真实的面目。

顾微微是在送姨母走的时候从姨母的口中打听得来的。

姨母原先并没有想明说,她只对微微说,你妈这辈子不容易。

微微再三地问,您说不容易,总是这样说,我听了好多年了,可是究竟不容易在哪里?

后来姨母终于说了一些。

姨母说那个时候你母亲从乡下回来,经济条件不大好,在一家街道的装订厂里做校对,好在户口总算回了城。那个时候,母亲不年青了,后来就认识了顾焕生。顾焕生原先是江阴的,在法院工作,刚刚死了老婆。那位前妻几乎在与他结婚不久之后便得了重病,一拖就是那么些年,母亲大约是觉着他对以前的老婆算是有情有义,也总想着自己还有机会的话就生一个孩子,所以也就同意了跟顾焕生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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