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面带怒意, 又警惕地看着他。
他竟然……提议她去告密, 去出卖李氏宗室,向萧圣人献媚!
他的底细是什么, 说这话的目的又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薛印进京?”昭宁压下愤怒, 缓声问。
东方陌已然看出她生气了, 而且她并不相信自己, 或者说,她对自己的怀疑又加深了几分。
果然是他又弄砸了吗?其实这番话,还是应该让冯德来说, 或者用别的方法来劝她,而不该自己来说。
前世梁王就反了, 也曾在事前联络过公主, 公主也曾犹豫, 但因为徐家的立场, 最终没有加入。
果然很快梁王就兵败, 朝中遭受大范围清洗。这一世, 情况又有不同,他不知道公主会如何选择,但自然不能选择加入梁王,因为梁王居心叵测,且一定会失败。
他努力显得诚恳道:“梁王势众,且向来就有野心,如今全国多地水灾,乱象频发,我猜测他会有所举动,所以注意着他的动静,果然便得知薛印来了京城。
“他是否见公主我并不知情,但我想他一定会见公主,所以才会提前预警,这些都是替公主着想,绝没有害公主之心。”
昭宁不明白,他一个带兵的将军,去盯梁王做什么。
他的心思,似乎并不在多打几场胜仗,多立几场军功上,而是非常注意着京中的局势,仿佛暗中筹谋着什么天大的阴谋。
“若要告密领赏,你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不自己去告密,而要让我去?”昭宁没好气地问,“你直接去和圣人说,薛印进了京,并偷偷见了我,正密谋造反,不就行了吗?”
东方陌很快道:“公主,我不是想领赏,而是怕公主被牵连,梁王勤王一定会失败,到时萧圣人必定会趁机大肆清洗反对力量,若是查到薛印曾进京见过公主,那势必会对公主不利。”
昭宁不知该不该信他,但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她索性问:“你为什么觉得梁王一定会失败?万一他赢了呢?”
“不会。”东方陌笃定道:“梁王的确兵多将广,但朝廷也并未失民心,他从雍州一路攻进京城,要经过秦州,洪州,此地为军事大镇,又是萧家祖籍所在,势必要受到强烈反抗;而且梁王此人,拥兵自重,野心不小,他此举并非勤王,而是自立为王,并谋夺天下,届时莫说公主,便是楚王岱王及大周朝臣,都不会同意,梁王失去人心,必然大败。”
昭宁问:“你确定他不为勤王,而为谋夺天下?”
这就是她最担心的地方。
若梁王不为勤王,那他便不只要除去萧家人力量,等时机成熟,也会对当今皇帝、对父皇的子孙动手,那就与萧圣人没有区别了。
东方陌回道:“我确定,且他此仗必败,所以,公主可早作打算。”
既然他这个卫国公断言梁王必败,昭宁知道,梁王肯定是失败的。
可是……
“你说的早作打算,就是让我去向萧圣人告密投诚?”昭宁问。
东方陌回道:“不算投诚,只是权宜之计,公主这次将此事告诉了圣人,至少在近段时间内,圣人都不会再提防公主,这对公主来说不是最好的事么?”
昭宁冷笑一声:“东方陌,你若要告就去告,我不会去,什么自立为王,什么谋夺天下,不过是你臆测,我就算为自保而不加入,也绝不会去告密,若李家人人都像梁王这般有血性,便不会走到今天,好不容易,面对萧圣人的屠杀,有人愿意挺身而出,你竟让我去告密……东方陌,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以后这种话你就别和我说了,让我恶心!”
东方陌怔怔看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想过,她会不同意,毕竟他和她说的其他事她也没同意,可是他没想到,她会说他让她恶心。
可他真的是想她不受牵连,并顺势先得到萧圣人的信任,这样她才能安稳,只是现在,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昭宁坐了下来,脸上还带着怒气。
他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转身走了两步,终究是忍不住,又回头道:“那刘少阳,是在前年襄州乡试中因贿赂考官而被查出的污点考生,最终被终身禁考,且他到京城后也是终日不学无术,拿着诗书琴这些装风雅之人,实则是意图攀高枝。”
昭宁冷笑道:“卫国公这话说的,人家若不想攀高枝,何必来做男宠?他长得好看会弹琴,哄我高兴,我被哄高兴了给他银两或是推荐他官职,这不是各取所需么?”
东方陌没话了,他不知该怎么回她的话,也不知该怎么面对她此时对他的不屑与讽刺。
又站了片刻,他转身出去。
走到院中,却见刘少阳不知何时拿了琴,竟已守在外面,似乎只等他出来便要进去。
见到他,刘少阳只微微躬身,便算见过礼了。
东方陌停住脚步,冷肃着面容看着他。
他出身低微,就算如今封了卫国公,也还没有习惯对人颐指气使,理所当然地居高临下。
但此时,他却恼怒这刘少阳的不敬,恨不能勒令他跪下。
可是,自己终究不是那样的人,做不出那样的事。
他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往前院而去。
东方陌走后没多久,刘少阳就拿着琴来了,要给昭宁弹琴。
但昭宁因东方陌的话而烦闷,生气,无措,她要好好想想,根本没心思听琴。
刘少阳倒也乖巧,见她神色不豫,便轻声告退,又拿了琴出去。
在心中犹豫两日后,昭宁决定再见一次薛印。她要告诉他,他进京的消息东方陌已经知道了。
她不知道东方陌的目的,东方陌背后还有什么人,但东方陌知道这事,太危险了,所以她要将这消息告诉薛印,好让薛印尽早作打算。
不管梁王的真正用心是什么,她都不想帮着萧圣人去杀李家人,也不想作壁上观。
但她不知薛印在哪里,只好再去玉树楼等着。
一天两天三天,她都成了玉树楼的常客,却始终不见薛印来找她。
直到五日后,她又坐在二楼,静静看着台下人舞剑。
这个舞剑的,名叫宋笺,长得眉清目秀,英俊不凡,剑又舞得极好,算得上是玉树楼的大红人,据说许多夫人过来都是专程来看他的。
那天她也来了兴致,问能不能请他上楼品茶,却被拒绝了。
昭宁当时觉得还有些意思,这个不知是真清高还是假清高,但至少是比刘少阳要清高。
宋笺的剑舞结束,场上一阵掌声。
昭宁懒懒坐着,看宋笺离开,自己意犹未尽喝了口茶。
下一场是杂耍,她不怎么有兴致了。
没想到就在这时,一名小厮过来,朝她道:“夫人,宋笺请您到三楼客房一叙。”
“三楼?”昭宁之前还没去过三楼。
小厮说完,人已退下,如此少言,竟和之前给她送字条的小厮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