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初心下默然,忍不住再问:“如果让你以另一个身份活下去,你真的愿意吗?”
燕淮生这才将目光落在倪初身上,他淡淡问:“怎么又问这个?”
“就是想问。”
“如果有别的方式活下去,我不会愿意。”燕淮生开口,声音很平静,“如果只有这样,才能够活下去,我愿意。”
倪初低下头,听见燕淮生说:“曾经我有很多梦想,将燕氏带到一个新的高度,达到我父亲从未达到过的成就,可当我患病,无力再继续工作,我的人生目标就只剩下一个——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我会做很多以前我不屑,甚至厌恶的事。”
在燕淮生说话的时候,倪初抬起了头,她看着他,觉得有点陌生。
她认识的燕淮生,一直都是淡淡的,看起来很丧,就像是在混吃等死。可这一刻的燕淮生,看起来却很锋利,如一把出鞘的剑。
她有心想问他说的那些他不屑,甚至厌恶的事是什么?
可到最后她也没有问出来。
燕淮生说:“所以,如果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我会愿意吧。”
* * *
倪初睡了一觉,四点钟才醒。
睁开眼看到屋子里的装饰,一时间没想明白自己在哪里。直到一转头看到放在床头柜的照片,才想起自己居然在燕淮生房间里睡着了!
倪初猛地坐起来,慌慌忙忙开始收拾床铺,心想完蛋了!
第一次去男朋友家里结果在男朋友床上睡着也是没谁了!
整理好床铺,倪初坐在凳子上,回想自己怎么那么容易睡着了。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又怕燕父燕母知道,敲敲走出去,垫着脚步走到楼梯口,想下去又有点怂。
不知道燕淮生去哪里了?
她刚想完,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醒了?”
倪初转过头,燕淮生从一个房间里出来,倪初松了口气抱怨说:“我刚睡着了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我看你睡得熟,昨晚没睡好?”
“还行吧。”倪初小跑到燕淮生身边,轻声问,“叔叔阿姨知道我睡着了吗?”
“妈上来看过一次。”
燕淮生走到小客厅的饮水机旁,倒了杯水。
倪初哀叹:“完蛋了!阿姨对我的印象肯定不好!”
“这么担心我妈对你的印象?”燕淮生似笑非笑问,递了一杯水给倪初。
倪初接过水杯,瞪了他一眼:“你还笑我!你还好意思笑我!都怪你!”
“妈没有说什么,她也不会对你印象不好,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天啊!”倪初捂着额头。
燕淮生说:“真的,妈疼你还来不及,她只担心你工作太忙,太累了。”
倪初闻言消停下来,捧着水杯喝水说:“阿姨人挺好的。”
“嗯。”燕淮生点头。
倪初喝完了杯子里的水,又不放心问:“真的没事吧?你没有骗我吧?”
“我骗你干什么?”
倪初叹气,又想起一件事:“你今天也不跟我说你是回了自己家,我要是知道肯定不能空手上门。”
“爸妈不在意这些。”
“你是儿子,他们当然不在意,”倪初虽然没怎么工作过,但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懂的,“你见过哪个女的去男朋友家什么都不带的吗?空手来肯定印象不好的。”
“你这么在意我爸妈对你的印象?”
“当然啦!”
“哦,原来你这么在意我。”
倪初哑然,解释说:“我才没有,其实就算不是男女朋友,去普通朋友家里,起码也得带点水果吃的啊,你都不跟我说。”
“嗯,下次一定提前说。”
他一脸诚恳,倪初刚才的紧张也渐渐平复了,不再揪着这个问题说。
喝了水,燕淮生带着倪初下楼。
* * *
燕母在家也很少下厨,但有时候也会动手做一两个菜,或煲一锅汤。
燕淮生难得回来,燕母便说要大展厨艺,他们下楼时她还在厨房里忙碌着。燕父坐在客厅里看新闻,倪初看到,说去帮忙,也跟着钻进了厨房。
倪初的厨艺是大学练起来的,她大学喜欢上写小说,在这上面也算有点天分,收入不好不坏,足够支付她的生活费和学费。因此倪初大二就搬出来住了,当时她住的地方有厨房,她有时间的时候会自己做饭。后来毕业了她没回老家,也一直待在上大学的城市里,继续租房住。
大学的时候能在学校食堂吃,味道虽然一般,但好歹算是便宜健康。可毕业之后不能吃食堂,在外面店铺或者叫外卖吃就不同了,有些店铺虽然不至于给客人吃地沟油,但炒完一道菜,将油过滤起来,一次又一次的炒是很正常的。
为了健康着想,倪初不得不苦练厨艺,毕业之后没有功课,时间更多,她的厨艺也开始突飞猛进。
不过倪初没正经学过,也只会做些家常菜,菜谱都是从网上下的,没什么门路。
不过这也就够了,燕母看到她利索的择菜,脸上笑意更甚,问:“你要不要也做一道菜?”
“行。”倪初一口答应,“我做个糖醋鱼吧。”
鱼是已经处理好了的,倪初挽起袖子,将细盐洒在鱼身。
外面燕淮生和父亲坐了没一会,又从新闻谈到工作,期间燕淮生频频看向厨房,燕父见此,说话的动作稍顿,说:“倪初这姑娘不错。”
燕淮生笑了一下:“爸您都说不错,那应该是不错的。”
“主要是你喜欢。”燕父沉吟,“你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看你这么喜欢一个姑娘,以前我和你妈总担心你孤苦伶仃,现在……”
燕父沉默了片刻说:“你和人好好过日子,别对不起她。”
“我知道。”
燕父有许多话想嘱咐,可是在儿子面前,却又说不出口了。想着凡事还有他们当父母的,儿子想做,就随他去吧。
只是想着,又提起医生的话:“听说你不想动手术。”
“您看我这样动手术能好?”
“为什么不能?”燕父叹了口气,“是,没有什么手术是万无一失的,可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去试一试?淮生,你以前不是这么意志消沉的。”
“因为我知道没有用。”燕淮生说。
燕父拧着眉,看着儿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爸,您别担心,这些事我心里有打算。”
可到底什么打算,他又一声不吭,燕父也有些无奈,他到底是老了,又在这个年纪面临可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他说儿子没有锐意,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倪初做菜很利索,速度很快,等她这道糖醋鱼做完,一桌菜已经准备好了。
一家人坐下来吃饭。
倪初和燕淮生坐在一起,燕母坐在对面,看着两人,脸上藏不住笑:“淮生这孩子,从小就是冷淡的性格,好像什么也不在意,现在可比以前好多了。”
倪初想到燕淮生以前的那些照片,跟着问:“他以前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