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学渣被逼考科举(54)

程箴当然会难过,走访京城名医治伤的那些天,是他最焦灼难捱的时候。除了夜夜难以入睡,深夜流泪恸哭自己的际遇。

出仕为官并非他的理想,却只有出仕为官,他才能更好的护住家人。

后来,程箴出了明州府,深切体会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朝廷官员倾轧,程箴认识到,清官难为,君子更难为。

既便出了仕,最后只能如闻山长那样,说得好听是不屑同流合污,说得难听就是受到排挤,再不走,就是不知趣,最后落得个贬谪的下场。

渐渐地,程箴沉郁的心情,恢复了大半。

余下的一部分,便是回到明州府时,他要面对的那些风浪。

进城时,程子安替他奚落夏员外,出了口恶气。

村里的村民,如今服服帖帖。

程箴此刻心情大好,程子安聪慧又不失圆滑,他以后说不定,真能大有所为。

“我没事,程家倒不了,还有你呢。”程箴温和无比地道。

程子安暗中松了口气,一本正经道:“阿爹,其实你可以说有事,没关系。说出来就好了,等你好了之后,你可想过,以后要做什么营生?”

程箴愕然,这小子,这般迫不及待,就要替他指派差使了?

“老子的事情,你少管!”程箴愠怒扬手,作势欲揍程子安。

程子安灵活一躲,笑眯眯道:“阿爹,你可不能闲着。好些人说你的才情过人,完全是虚有其表。阿爹,你要证明给他们看,堵住他们的嘴!”

程箴惊讶了下,道:“你让我再去考举人?”

程子安点头,煞有其事道:“阿爹,朝廷关于科举的规定,我都全部看过了。朝廷规定州府不得送解有疾的举人进京科举,却并无规定,有疾的读书人,不能考举人啊!”

程箴愣了楞,程子安说得没错,朝廷并无这样的规定。主要是考秋闱之人,都是为了考中春闱,出仕为官。

程子安道:“阿爹,你再去考一次举人,考中之后,不录名参加春闱就是。三年之后再考,一次次地考,你的举人功名,就能永远保持住,我们家,就能永远免除赋税了!”

程箴说不出什么心情,半晌后无语地道:“你若将这份聪明用在读书上,早就能成大器了。”

权贵坐拥良田千顷,广厦华服,免除赋税徭役,刑法减等,惠及子孙。穷人一无所有,承担了他们免除的重税,徭役。

岂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程家既然生在清水村,休提兼济天下,忧国忧民,先护着村里百姓一二就好。

程子安道:“阿爹,你别想太多,我成不了大器,只能尽力而为。阿爹,你看你礼都收了,总不能光收礼不做事,村里那些穷苦百姓的佃租,就多靠你了哦!”

作者有话说:

注:关于科举的防舞弊措施与惩罚,来自《宋代科举社会》

第37章 37 三十七章

◎无◎

程箴未当场回应程子安的提议。

程子安知道他一时接受不了, 毕竟他与自己不一样。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程子安对程箴了解得算是比较深。

其实程箴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与前世的程子安年纪大小差不多, 以至于开始时喊阿爹, 总是感到很羞耻。

同所有的读书人一样,“朝为田舍郎, 暮登天子堂”, 程箴心怀家国天下, 满腔报国志。

程子安去翻程箴的试卷时,看到了朝廷邸报,就随便看了一下,结果令他瞠目结舌。

他以为自己处在相对太平的朝代,事实上并非如此。

明州府富裕, 只是大周江南道的一州,这里的百姓相对安居乐业,相对是指明州府的百姓起事比较少见。

大周疆域辽阔,且不提与之接壤的国家, 边关经常战乱。十几道州府中,年年都有百姓扯旗造反。

不是活不下去, 穷苦百姓哪敢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反朝廷。

大周百姓需要担负的, 分别为税,役。

税有粮税,身丁钱, 五花八门数不清的各种商税。打个比方, 百姓进城卖一篮子鸡蛋, 也要交一两个大钱的市坊税。

役则是徭役, 兵役, 差役。徭役是修城,河道等,一户成年男子二丁抽一,白做工。兵役则是战时募兵,同样是二丁抽一。

差役是交夏秋粮税时,官府的钱粮吏只负责催收,将粮食送到官府的辛苦活,则是由百姓负责。其他如官府有货物运送时,百姓也要被征调出苦力。

权贵官员享有的特权是役全免,税则是在一定的田产亩数内,无需纳税。

举人享受一百亩田的免税,与真正的官身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一品大员一百倾,一倾相当于一百亩,一百倾就是一万亩。最低品级的九品官员是十倾,一千亩田。

整个清水村的田地加起来,不过三百多亩而已。

除此之外,官员子孙还享有承荫的田亩免税,按照祖父与父亲的官职,一半减免。

比如一品大员有五个儿子,减半减免,享受五十倾免税,五个儿子共计二百五十倾。

多子多福,官员乐得敞开肚皮生,反正是女人生,正妻小妾通房,生得越多,家产就更丰厚。

百姓必须生得多,不然就没人交税了。

在律法方面,官员犯罪流放,或被抄家砍头,肯定是犯了造反的大罪。

一般贪污受贿等等,不过小之又小,对于官员来说基本没事。

大周律规定,官员可用官身抵罪,无论私罪,公罪,按照品级抵应服的罪行,需要坐牢的年数。除品级之外,还可以用银钱抵罪。

官员的家人犯罪,只要不是穷凶极恶杀人放火等,亦相同可以抵消。

官家子弟就算杀人放火,除非是政敌要扳倒他,罪名绝对落不到他们头上。

谁家没个不成器的子孙,政敌不会借此在这方面打压。

至于普通百姓敢侵犯官身,判刑比侵犯庶民要重加一等。

仆人小厮婢女等等,包括雇用的下人,对主子犯事,亦同样罪加一等。

程子安以前看过包青天的剧,那时候他只看了个乐呵。

如今他是看明白了,为何包拯只做了他该做的事情,却被奉为青天。

大周律法除了不健全,人治大于法治,《大周律》基本就是管束没权没势平民百姓的紧箍咒。“注1”

程子安一直坚持做个有人味的人,读书科举,最后“货与帝王家”。从抱怨世道不公的“田舍郎”,变成了自己曾经憎恨厌恶的权贵。

诱惑实在太大,翻遍史书,也没几人能坚持最初的理想。

程子安并不苛责他们,但认为做得对,是顺应世道,试图为自己找借口,就恶臭而不自知了。

变法者,结局或者如被车裂的商鞅,或如王安石张居正等人,身后还被拉出来反复被鞭尸。

没劲得很。

程子安不喊口号不说大话,他喜欢做实事,从身边的小事做起。程家的近百亩地,佃农们换个东家,他们估计连半饱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