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歪了下小脑袋，睁着乌黑清澈的大眼睛有点儿好奇地望向林渊，他长得更像皇后，眼睛和脸蛋都圆圆的，白嫩脸颊上显出些期待来。汝阳王虽然不生孩子，但对孩子却显得颇为慈爱，他同太子在一块儿时常同他玩耍闲聊，也全不嫌弃小孩儿傻乎乎的太过幼稚，倒是挺得林燮喜爱。
“唔……既然如此，请汝阳王进来罢。”
林渊允诺了。他将书桌上堆叠的尚未批完的折子笼统收拾齐整，而后才平静等候。
“见过陛下给陛下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片刻之后，侍卫推门，汝阳王缓步而入。他一跨进门来便弯腰行礼，姿态恭敬一如往昔。他的确年纪大了，但五官的俊逸却是骨子里的，带着一种成熟而飞扬的气质，续了精心修剪过的短短的胡须，更衬出面容上的威严之感。
“起罢。赐座。”林渊语气温煦。
年轻的皇帝同他客客气气寒暄片刻之后，方才直入正题，露出些好奇之色，和颜悦色地问道：“天热难忍，不知汝阳王今日前来是有何贵干呐？”
“实际上……微臣不久之前，偶然发现一种格外奇特的发明。它名为‘水泥’，可用作修补城墙、涂抹石面糊皮之用，如此一来，房屋建筑全无缝隙，紧密结实，成本又颇为便宜，老百姓也可使得，正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东西，因而微臣特来献与陛下。此物庞大难拿，因而臣尚未拿来，若陛下感兴趣，臣自然稍后给您送来。”
汝阳王满脸喜色，郑重其事，只差指天发誓。林渊的眉头便微微一挑。
水泥？这水泥不知道是哪个人搞出来的，但林渊倒是认为颇有可能是某位还没被发现的异常者弄出来的玩意。不过，这倒不是让他奇怪的事情，他奇怪之处在于——汝阳王对国家政事和百姓生活素来漠不关心，这般纨绔的王爷怎么今日忽然想起为了天下百姓献上水泥？
难不成他已经吃了雄心豹子胆，不再害怕自己太过出头，惹得皇帝猜忌怀疑？又或者林渊这几年表现的太过宽厚仁慈，已经让别人忘记了他提笔朱批漠然诛九族时的狠辣？
“既然是汝阳王叔见识过的玩意，自然是不会虚假的。”林渊不动声色地夸了他几句，又和微笑着问他想要什么赏赐。“若真有此物，王叔发现必然大大有赏。”
“臣为陛下分忧，实在感激涕零，若有赏赐，可否请陛下……”汝阳王似是踟躇，但随即神色坚定，铮然道，“可否请陛下为臣赐婚？”
“……赐婚？”果不其然，汝阳王的目的是想要赏赐的。但他说出自己想法，林渊却更为惊愕，清凌凌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上下扫视一番汝阳王，呵呵笑道，“不知是哪位官家小姐，大家闺秀，能叫王叔这样喜欢？若女方乐意，朕也自然不介意做个姻缘。”
“这……他并非是甚么大家闺秀，也——不是女子。”汝阳王神色犹豫，最终咬牙道：“此人是一个男风馆的小倌儿。”
林渊：？
一个男|女支？迎娶？王妃？
——林渊知道他什么意思了，他定定地望着汝阳王。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忽然到了平行的游戏世界。怎么眼前这个向来还算懂得礼仪颜面的汝阳王今天这么不要脸的说胡话呢？
他第一件事就是朝一直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坐在角落的太子摆了摆手。
在一旁静悄悄看书的太子便拿着书本，朝皇帝鞠了一躬，离开了主殿，前往偏殿了。
汝阳王这时也才发现，太子竟然还在殿内留着，听见了他方才说的话。
他面上不由得露出些许尴尬神色，额上也冒出细汗——他实在太过着急紧张，方才入殿之时，太子安静不吭声，人又太小，在气势强盛的林渊身边几乎像个隐形人，汝阳王又心中有事，竟然一时间没能瞧见他……
汝阳王年轻曾在皇宫中自己的殿宇里乱搞，让还是太子的六岁的林渊撞见了；现在又说这些不着调的话，继续叫林渊六岁的太子林燮也听见了。
连续让两任太子瞅见自己的真实模样，说到底他也是做长辈的，心里或多或少有一点不自在。
等太子离开，林渊才垂眼看向汝阳王，没说同意与否，只是笑呵呵的委婉岔开了话题：“此人不知有何魅力，能让汝阳王这般心怡。”
听闻林渊从方才唤他“王叔”到直呼“汝阳王”，即使他语气并未做甚么概念，汝阳王也吓出了一脊背的冷汗，他意识到林渊的确被他那番话弄得生出心火了。但汝阳王抿了抿嘴唇，悄悄吸了口气，很快抹消掉心中点不自在，眼神坚毅。
他起身离座，跪在地上，垂首紧盯着一块块整齐水滑的青石地砖，老老实实回答道：“陛下明鉴……其实此人……就是创造出‘水泥’的人。虽然身份低微，却是个心系国家，胸怀远大的人！他几乎甚么都会，除了水泥之外，尚且懂得木工、懂得琉璃制品……”
汝阳王朝皇帝磕了个头：“陛下，臣心悦他！”
“原来如此。”
林渊垂眼瞧他，慢慢点了点头。
看来这位异常者过得略微凄惨，竟然变成了一个伺候人的小倌儿？他伸手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拿瓷盖拨弄了下堆云般洁白的茶沫，轻抿一口微甜的香茶，淡淡道：
“你先回去吧。汝阳王，你要好好考虑一下此事。兴许这回不过是被美色蛊惑——你需知晓，作为王爷，你的一举一动均代表了皇家颜面，平日里朕也就不说甚么了，只是，此事兹事体大，你再好好斟酌斟酌。”
汝阳王放在地面上的手微微蜷缩着握起，而后又缓缓松懈展开。他面带一丝沮丧了然之色。他真想大声告诉眼前年轻的皇帝，他已经仔细斟酌了数个月，已经下定了决心；但他实在不敢忤逆顶撞林渊，只得在心中叹了口气，老老实实说了声“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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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勤奋哦，作者被自己感动。然而我本来打算早点完结的，怎么现在一看还有二三十章的样子啊淦。
第139章
异常者的终局（三）
林渊不咸不淡地送走了汝阳王。
他发下号令，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纠察使领袖林长生便将“创造水泥”的小倌儿那整理完备的资料递给了皇帝。
年轻俊朗的林渊翻看资料, 待看完之后，为这位“异常者”掬了一把辛酸泪。
此人姓平, 小名三郎, 出生于乡间小镇，父母皆是农民, 叔叔是落魄的读书人。三年前，他叔叔为了科举赶考的路费, 哄骗他父母带他去做长工，回头就把这瞧着模样颇为俊俏白净的十二岁的侄儿卖了做小倌儿。
平三郎自然是坠入了魔窟, 但他叔叔也没好到哪里去, 卖了侄儿的钱去考试，同样没能上榜中第，三四十岁了还是个自视甚高无德无才的穷秀才, 他回乡之后买通了送信的人, 每次将平三郎父母寄出去的信悄悄拿回来，自己仿造笔记假装平三郎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