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的要求并不高,殿内的这些人,能留下三分之一她便心满意足。
李姝一边写这信,一边在心里盘算着。
她将回信写好,装进信封交给元宝,殿内陡然响起赵金元的声音:“臣愿誓死追随殿下!”
赵金元的声音洪亮,又很突然,她眼皮跳了跳,余光去瞧赵金元,见他面色微红,显然有些激动。
再看赵金元身后之人,个个群情激奋,一扫刚才的精神萎靡。
“臣愿誓死追随殿下!”
又一个寒门道。
有了第一句,便有第二句,第三句。
一人跪,众人跪,殿内之人皆俯首。
李姝眸光轻转,道:“很好。”
“本宫看上的人,果然都是聪明人。”
她选在这个时候拆季青临的书信,给季青临回信果然没错。
作为上位者,要有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的镇定,这样才会让追随之人有底气继续追随。
讲真,其实她心里也慌得一匹。
她的身份终究是个隐患,一旦曝光,等待她的便是万劫不复。
她必须在这之前布置好一切。
朝臣世家为自己家族利益,天家宗室维护李家皇室,唯有寒门与内侍,因她崛起,也只会忠于她一人。@轻@吻@书@屋@独@家@整@理@
安抚完寒门内侍,李姝找来李琅华,让李琅华以先废太子的身份参加下一次的朝会。
她容李琅华活着,可不是让李琅华当个摆设的。
听完李姝的话,李琅华手指轻扣着案面,悠悠说道:“小姝,外戚干政,内侍掌权........”
“妇人主政。”
李琅华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李姝打断了,李姝伸出三个手指,在李琅华面前晃了晃,说道:“这三样,自古以来便是取乱亡国之道,无需皇叔提醒,本宫也知晓。”
李琅华笑着,斜睥着李姝不接话。
“在正统士人眼里,执政者不能用外戚,不能用宦官,不能用武将,只用他们治理天下才是好的。本宫以为,这只是迂腐文人的想法,不曾想,皇叔竟也这般短视。”
李姝面上闪过一抹嘲讽,娓娓而道:“世家势大,皇权式微,宗室无靠,皇叔告诉本宫,本宫该怎么做?”
她懂李琅华对她又奉承又提防的猜忌。
但现在时间紧迫,李琅华又是浪得没边的海王,她没那么快让李琅华对她情根深种,最好的办法,是分析利弊,说服李琅华与她站在一处。
李姝道:“本宫知道,皇叔心里恨着本宫,如今对本宫温柔小意,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皇叔利用本宫对付世家,待世家被本宫清理干净,便是皇叔揭竿而起的日子。在这期间,烦请皇叔收一收自己的狭隘的小心思,本宫需要皇叔的身份为本宫说话。”
“待天家真正掌权天下,皇叔再与本宫论个长短,可好?”
李琅华眸光潋滟,一声轻叹,仍未说话。
李姝笑了笑,又道:“本宫不是在与皇叔商量,本宫是来通知皇叔的。”
——李琅华怕她真正坐大,哪怕身份大白也无法撼动她的分毫,可也要看看,他有没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黄泉路长,本宫若死,总要拉着皇叔一道的。”
李姝笑吟吟补充道。
李琅华极俊美的脸有片刻扭曲,须臾间,又恢复往日的缱绻情深,他执起李姝的手,在李姝手背轻轻一吻,无限温柔说道:“小姝,你总是这般多心。”
“本王怎会不帮你?本王对你,可是情深似海。”
李琅华端的是一片冰心在玉壶,李姝极为受用,颇为配合他的表演,道:“如此,便辛苦皇叔了。”
她就是喜欢看别人恨不得弄死她,但又不得奉承她的样子。
又一次朝会。
寒门为她冲锋陷阵,李琅华端坐一旁,牙尖嘴利补刀,内侍配合王负剑的暗卫实行铁腕手段,带头违抗她的人一个个倒下,反对她的声音渐渐消失不见。
她的命令一个个下发下去,寒门与宗室世家朝臣们分庭抗衡,世家朝臣们选择了沉默,朝堂上终于恢复了平静。
但她知道,这只是表面的平静。
他们都在等,远在千里之外的萧御。
与她一样,她也在等萧御。
萧家曾是世家之首,豪族之最,曾影响力不亚于一朝天子,哪怕被她打压得不复从前的繁荣昌盛,但百年世家的底蕴仍在,她在长安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萧家怎会无动于衷?
萧御是萧家如今的掌权人,更不会任由她一手遮天。
想到此处,李姝颇为期待。
那个霁月风清的世家公子,会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她一边对他说着脉脉情话,一边毫不留情对付世家势力的她?
第38章
南方比北方暖上许多, 三月初始,葱郁翠色染满枝头。
早起的太阳拉扯着繁茂枝叶,在地上点缀出斜斜影子。
萧御负手而立, 双目平视看着前方。
三月春风拂过, 争妍斗艳的花儿笑弯腰, 簇拥着向一边倒去。
南方的花儿,似乎都比北方的花多着几分温柔小意。
没由来的,萧御想起自己与李姝初见时的场景。
那是一个冬日, 天子在离宫梅园设宴, 酒过三巡, 王皇后派宫人召他入内园相见。
他跟随宫人去了内园,看一向不苟言笑的王皇后,和煦问着他可有心仪女子。
天子不理政事, 王皇后把持朝政,引得朝臣世家极为不满, 萧家一门五侯, 又掌兵权, 自然成了王皇后极力拉拢的存在。
世家公子的婚事大多由不得自己,长辈们说娶哪个, 便要娶哪个。
只是他自小便有主意, 父母从来做不得他的主, 王皇后想尚公主, 也要看他的意思。
“未有。”
他淡淡答道。
王皇后眼底笑意更深,道:“虽说男子二十方加冠成亲,可似逸之这般出色男子,当早早定下亲事为好。”
“以免时间长了,逸之挑花了眼, 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娶,弄得无数女子为逸之牵肠挂肚,这样反而不美。”
周围命妇们知晓王皇后心思,笑吟吟说着王皇后膝下的公主与他年龄相仿。
萧御静静立着,没有说话。
他沉默的时间久了,活络的气氛有些冷场。
王皇后的脸拉了下来,道:“逸之还想娶个天仙不成?”
萧御道:“不敢。”
他不冷不热的梳理态度让王皇后有些下不来台,王皇后不耐烦挥了挥衣袖,让他退下。
他自内园离开,正月的冷风剪着梅枝,有积雪扑簇簇落下,和着少女压抑的哭声传来。
若是在以前,他是不会在意的,但那日不知怎么了,停下脚步,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少女蜷缩着身体躲在角落里,肩上与发间落满了雪,她的脸埋在胸前,他看不见她的脸,只能从装束上推断她是宗室女。
落魄不受宠的宗室女。
王皇后一手遮天,宗室子女的生活分外艰难,衣着首饰少府们还会做做面子不克扣,但内里的情况,只有他们自己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