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婉的父亲是丁璜的师父,钟婉也被丁家一同邀请,夏侯惇带着钟婉,一同去参加曹操的婚礼。
作为从小一同长大的人,夏侯惇太了解曹操的性格了——遇到漂亮的女人,便走不动路。
为此事,夏侯惇便对曹操道:“今日之后,你便是有了家室的人了,以后好好待璇妹,莫再做荒唐事了。”
曹操喝着酒,大笑着说好,眼睛却偷偷瞄在丁璇身边的貌美侍女上。
夏侯惇见此喝酒摇头,觉得丁璇与曹操有得闹。
丁家在谯县是一个非常奇特的存在,把女儿养得嚣张跋扈不讲理,把儿子养得甚是文弱温润,曹操好色,丁璇骄矜,两人凑在一处,只怕以后的日子天天鸡飞狗跳。
夏侯惇喝完酒,准备回家,刚出曹家大门,便看到钟婉立在风里。
丫鬟奴仆们被她远远打发在身后,清冷的月色将她秀美的脸照得苍白。
夏侯惇眉头微皱,解了自己的外衫,披在钟婉身上,替钟婉挡着风,道:“立在风口做什么?”
钟婉凄凉一笑,拉住夏侯惇的袖子,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颤声道:“师哥,你娶我好不好?”
夏侯惇微微一怔,上下看着钟婉,道:“谁又说你了?告诉我,我替你杀了他。”
钟婉摇头苦笑,道:“我不想再等了,也等不来璜哥哥了。”
“这个乱世,太长太长了,我熬不下去了。”
夏侯惇默然,娶了钟婉。
新婚之夜,钟婉喝得大醉。
夏侯惇进屋,钟婉扯着夏侯惇的袖子,红烛相映,钟婉笑颜如花:“璜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是不是……我,我等你……等得好苦。”
月色如银线,穿过窗台照在钟婉身上。
夏侯惇突然想起,钟婉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他照顾得了钟婉的生活,却照顾不了钟婉的心思。钟婉想着的,念着的,永远是温润如玉的丁璜。
屋子里伺候着的丫鬟婆子们被钟婉的话吓得瑟瑟发抖,低头垂眸不敢去瞧夏侯惇的面容。
夏侯惇淡淡道:“伺候好姑娘。”
她并不想做他的夫人,他也只是把她当做需要照顾的小师妹。
夏侯惇说完话,大步离去,提着一壶酒,上了房顶,就着清凉如水的月色,不紧不慢地喝着酒。
如果不是乱世就好了。
不是乱世,以师父之才学,必是朝堂上赫赫有名的大儒,丁璜也不会被抓壮丁,钟婉便不会等丁璜等到绝望,心灰意冷嫁给他。
这个乱世,太长太长了,长到让人一眼看不到边。
夏侯惇想起曹操问他的话:“元让,生于乱世,正是你我建功立业之际,你可愿与我一起,踏平乱世,重振超纲,再立汉室雄风?”
他是愿意的。
他跟着曹操一同去洛阳做了官,看曹操励精图治,百姓们夹道相迎,他纵马走在曹操身边,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如果乱世迟迟不能结束,那么,就由他来终结吧。
曹操的官职越做越高,他回到谯县帮曹操募集乡勇。
钟婉立在门口等他,与往日似乎有哪些不同。
他看了看钟婉,迟疑片刻道:“若是有人欺负你,只管告诉我。”
钟婉笑笑,说没有的事。
丫鬟捧来了茶,他垂眸喝着,一杯茶尚未喝完,得知他回来的消息的夏侯渊登门了。
夏侯渊娶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丁瑛,生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儿子,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抱着侄女宝儿来认人。
宝儿是他二弟的遗孤,二弟死后,他又常年不在家,便一直由夏侯渊抚养着。
夏侯渊待宝儿比自家儿子都亲,逗着宝儿,笑眯眯对夏侯惇道:“大哥,你总算回来了,这次回来,要在家多住两天,与嫂嫂亲热亲热,好给我也添个侄子侄女什么的,让宝儿有个伴儿。”
钟婉脸色巨变,咬了咬唇,哭着出了屋。
夏侯渊一脸错愕,问夏侯惇:“我说错什么了?”
夏侯惇放下茶杯,扔给夏侯渊一句话,便追了出去。
“以后莫在师妹面前说这些事。”
他和钟婉一直没有圆房,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子女。
钟婉在屋里锁了门,他敲了许久钟婉都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钟婉终于开了门,眼睛红红将他请进屋。
钟婉给他倒了一杯茶。
他喝着茶,斟酌道:“渊弟有儿子,我无需再为夏侯家延绵子嗣。”
钟婉强笑道:“师哥又在说笑了。”
“师哥身为夏侯家长子,怎能不承担夏侯家重任?”
许是连夜赶路,夏侯惇觉得头有些晕,钟婉的脸晃在他眼前,身体的某一处开始躁动不已。
梦里星河如水,梦中执金戈踏平乱世,梦里他看到一个女子的影子,却怎么都瞧不清女子的面容。
数月后,钟婉为他剩下双胞胎的儿子。
再后来,丁璜战死的消息传来,钟婉撒手西去。
他把钟婉葬在钟家坟地,白色铺了满地,他想起钟婉问他的话,问他乱世为什么永无休止。
乱世吞噬了太多人的性命,钟婉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变卖家产,帮助曹操募集乡勇,讨伐董卓,一路南征北战。
曹操好色,丁璇善妒,新婚的甜蜜散去,二人叮叮当当,闹个不停。
曹操心里郁闷,时常来找他喝酒,问他如何让女子不善妒。
他慢慢抿着酒,道:“不爱你时,自然不会妒忌。”
他不在意钟婉爱的人永远是丁璜,钟婉想着给他纳妾,彼此不相爱,是夫妻之间最好的相处模式。
曹操喝了一口酒,幽幽道:“那我还是过现在的生活。”
“你是不知道,璇妹可好了,不吃醋的时候有多招人疼,她俏生生地往那一站,我浑身的骨头都软了。”
月色皎皎,夏侯惇看到丁璇叉腰立在月光下,面上蒙着一层寒霜,冲曹操道:“曹阿瞒,你又喝酒!”
曹操连忙放下酒,一路小跑去找丁璇。
因为喝了太多酒,他站起来的时候还摔了一跤,甚是狼狈。
然而他不管什么狼狈不狼狈,跑到丁璇身边便是一顿猛亲,嘟囔道:“我不喝了,我最听你的话。”
丁璇揪着曹操的耳朵,看着一脸漠然的夏侯惇,道:“元让哥,你也真是的,就不能劝着点不让他喝酒吗?”
夏侯惇收回目光,不置可否。
凶巴巴的女人,再怎么有着一张艳惊四座的脸也是不好看的。
但没过几年,他便被自己狠狠打脸了。
星河如洗,一身盔甲的女子长发高高竖起,眉梢轻挑,眼波流转,像极了开刃的剑,满张着的弓,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危险。
曹操好色险些她视之如命的儿子曹昂,她与曹操的鸡飞狗跳的情意彻底一刀两断,浴火中重生。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她长这么好看。
可惜,再怎么好看,她也不属于他。
过去的她属于曹操,现在的她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