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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弦(19)

江则潋的目光滑过四排琉璃花,一根手指在半空中点来点去,最终伸向其中一朵:“这个。”

随着指尖触上含苞的花,层层透薄的琉璃瓣乍然盛开,幽幽红蕊中三字浮动:惊蛰台。一旁有紫衣仙娥道:“十六司主负责惊蛰台,请十六司主移步。”

绿衣仙娥继续走到十五司主面前:“请十五司主抽签。”

江则潋看十五司主摇摆不定地选着,遥遥望了一眼优廷的方向,然后转身去了惊蛰台。

她今日一身宝蓝八片裙,恰恰与惊蛰台周围栽种的水芙蓉同色,倒显得相得益彰。她走到台旁专设的阔椅上坐了一坐,对随侍的仙娥道:“待会在这椅子上放张软垫。”想了想又道,“今日做的那份竹叶凉糕看着不错,也记得拿一份。”

“是。”仙娥应声,“距比赛开始尚有一段时间,请司主先随我到后面稍作休息。”

*

傅承钰穿着蓝色弟子服站在众新弟子中。指引仙娥姗姗而来,对众新弟子欠了欠身:“请各位按年龄排好。”

一番轻声骚动后,弟子们便排好了顺序。指引仙娥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说道:“大会共进行五天,但诸位的比试只需三天即可。今天为第一轮,按年龄从幼至长抽签,决定比赛时间和对手,一号对十六号,二号对十五号,以此类推。届时会有司主来裁决胜负。诸位,请吧。”

指引仙娥招招手,一名绿衣仙娥端着托盘走上前来,在最小的那名弟子前略略举高托盘:“请抽签。”

托盘里是十六只木头签子,一律背面朝上摆着。那最小的弟子犹豫了一下,翻开一只签子。指引仙娥看罢,收起签子,记下了名字和号码。

轮到傅承钰时,盘子里还剩下六支。他随手一翻,是个四号。

抽签完后,指引仙娥报了比赛安排,傅承钰是与十三号宋修文在辰时比赛。两人互相见礼,友好交谈了几句,便各自去找地方练习或休息去了。

傅承钰与宋修文还算熟,先前在试炼五轮选拔时有组队比试,他与宋修文就是一组,合作还比较默契,也不知现在对擂会是什么结果。

自己曾和桑夷打过一架,勉强算个平手,虽然那时桑夷毫无准备也不敢对自己下手太狠,但他毕竟也是个厉害弟子,自己能与他打成那种结果,在竞技大会上应该……也能胜的吧。他又想起师父对自己说过的话,一时间又多了几分信心。

半个时辰后,第一场比赛开始了。

两名弟子身量相当,各站在场地两侧,蓄势待发的姿势也是很相近,倒有几分势均力敌的意味。

十司主一身玄衣,坐在阔椅上一派威仪。他看着场上两名弟子,缓声道:“开始吧。”

话音刚落,两人便冲到了一起,短兵相接,乒乒乓乓。

十司主环视一周,见四围观战人群除了新弟子们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人,再看台上两名弟子还在有板有眼地拆招,便悄悄掩袖打了个哈欠。

新弟子们毕竟还嫩得很,虽然他们很用心,但是比试实在没有高阶弟子们的有看头。唉,也不知自己那个小徒弟能不能晋级。似乎这群新弟子中还有个比较厉害的叫傅承钰,桑夷和他打架一点便宜也没占到,反而现在还被关着禁闭。十司主饶有兴趣地找着傅承钰的人,见他看了一会儿便默默离开,不由愈发好奇。

是觉得没意思了么?

*

惊蛰台上,一男一女斗得正酣。术法的光芒明明暗暗,时不时有星火迸溅出来,被江则潋一挥袖挡掉。她偏头问仙娥:“那个男弟子是哪位的徒弟?”

“是茂黎真人的弟子万锦良。”

“唔,”江则潋若有所思地点头,“这孩子行,茂黎教得不错。”

眼看着女弟子就要落于下风,她快步后退,将手中白绫一甩,缠上男弟子的手腕,再欺身逼近欲踢翻他的长剑。那男弟子顺势一拉,拽住她的脚腕一翻。女弟子眼见不妙,迅速收回白绫,双手在地上一撑,小腿在空中一划,将男弟子摔向一边。男弟子及时松手,长剑一送直逼女弟子脖颈,女弟子不退反进,一个爆花术眩了众人的目,众人再看清时那男弟子腰间已被白绫缠紧,女弟子两根手指正抵着他咽喉。

江则潋面无表情地问仙娥:“那个女弟子叫什么来着?”

“朱颜。是明晰真人的弟子。”

万锦良垂头,一副懊丧样,但表情却不知为何有些怪异。朱颜收绫站好,对万锦良一揖,笑容明媚:“万师兄,承让了。”

万锦良涩然回揖,面色有些发红:“师妹果然厉害。”

江则潋以手支颊,淡淡道:“此局,朱颜胜。”

朱颜那边的人在欢呼。

朱颜和万锦良对着江则潋行了一礼,然后分别从两侧离开。紫衣仙娥记下结果,对江则潋说道:“下一场比试一炷香后开始,司主……”

“你去找到那个朱颜,跟她说,明晰真人不在,她倒真敢用手段。”

紫衣仙娥一愣:“司主的意思是她犯规了?那为何……?”

“没有犯规。只是她赢的手段,我不大爱看罢了。”

紫衣仙娥不再多言,匆匆离去。

江则潋坐在位子上,端起手边茶盏,刚要喝才发现茶水快空了。她招来一个绿衣仙娥,趁她倒茶的功夫,随口一问:“你知道优廷那边的比试顺序么?”

“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去替您打听一下。”

“……算了。”

江则潋低头用手指在手心写着什么,五指一拢一放,一只圆滚滚的传信鸟便扑腾扑腾飞走了。

说真的,傅承钰觉得台上的人应该打不过他,招式稳当却无出彩之处,因此他看了一会儿便偷偷匿走,独自到僻静地练习。

正练着,就看见一只肥鸟摇摇晃晃飞了过来。他停下动作,摊开手掌接住小鸟一捏。掌心里躺着这么一行字:赢不了不要回来。

师父也不怕给他增加心理负担,明明之前还在宽慰自己来着……他握紧手,不知为何却有点想笑。师父啊……果然还是擅长命令。之前那宽慰的话,她一定费了好大力气才说出口。他想起云姿的话:“十六司主并不是轻佻之人。”她是有很多行为他看不惯,但是也许那便是她的真性情,她我行我素惯了,做不来闺秀的腔调。

掌上的字大概已经消失了,但他觉得手心仍有余温。他静立了片刻,然后继续舞剑。

他也不敢离开太久,怕别人以为自己恃才傲物,所以只练习了小半个时辰便回去了。台上第二场已经在打了,他就抱剑默默地看着。

“师兄。”旁边有人叫他。

他转过头,看见头发高束的云姿:“师妹。”

“师兄方才怎的不见了踪影?”

傅承钰有些尴尬地说:“怕自己输了,便去再练练。”

云姿点点头,未做评论,只道:“第一场是何师兄赢了。”

“噢。”

“师兄是在上午最后一场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