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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弦(36)

她走进议事阁,对一脸惊讶的司主们璨然一笑:“诸位师兄师姐,好久不见。”

*

龙二公子破浪而出,看着海面上混乱的局面,呆滞了。

雪越歉疚道:“实在对不住二公子……”

“没有想到她是这样的人!”龙二公子一拍身边虾兵的脑袋,激动道。

“二公子息怒,则潋她其实……”

“我真是爱死栗枫了!原来她凶起来也这么好看,还这么有气势!”

雪越:“……”

傅承钰:“……”

虾兵小心翼翼地提醒:“二公子,你这么说,江司主会不开心的。”

“咳,那什么,都是美人,有什么好打的。”龙二公子扬声道,“二位!二位!不要打了!这里是南海诶!给我留点面子!”

两人听得龙二公子的声音,动作都不由一缓。江则潋持弓而立,箭在弦上却未发。栗枫瞟了一眼下面的龙二公子、雪越和傅承钰,眸光微动,指尖一滑,音渐低下去。

原本千军万马的杀伐之音陡然平缓,任谁心里都是一松。栗枫垂眼拨弦,似有涓涓细流于指尖淌出,浇开了烂漫春花,千里莺飞草长,一派江南风光。

江则潋面色一凛,箭已离弦:“卑鄙!”

雪越忙道:“是梦魇曲,速速捂耳!”

那曲还未入境,江则潋和雪越便识破,坚定心神不受干扰,龙二公子却一脸沉醉:“捂耳做什么,这可是栗枫奏的曲子啊……”

傅承钰来不及捂耳,修为又远不及栗枫,此刻大脑嗡地一声,然后就被人拖入了长长梦境。

雪越看傅承钰双目无神一脸恍惚暗叫不好,梦魇曲可助人可伤人,一旦弹奏者略变曲调显露杀音,入梦者就很可能心神俱损甚至毙命。她一急,双手短剑已出,掠身至栗枫侧,一剑劈向箜篌一剑刺向栗枫脖颈。栗枫十指按弦,无形气场阻隔住江则潋和雪越的攻击。明明她不再奏乐,乐声却从未停止,一时诡异万分。栗枫曼声道:“你们若是杀了我,龙二和那个小弟子就同我陪葬了罢。”

江则潋怒道:“你我恩怨,何必牵扯无辜?”

栗枫长发飘摇,唇畔挑起诡秘的笑容:“江则潋,你把我想得太坏了,我好心让你的弟子入了场美梦,你一定要去破坏吗?”

傅承钰眼前一片黑暗,有个声音在脑海里盘旋:“你有喜欢的人吗?”

傅承钰回答:“没有。”

“她不是好人,你还要接着喜欢她吗?”

“她哪里不是好人,她只是……”傅承钰猛地打住。

随着一阵哈哈大笑,周围渐渐有鼎沸人声响起,傅承钰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闹市,面前一个须发皆白的算命先生捋着胡子正笑得欢快:“年轻人,老夫一生阅人无数,可从未走过眼呐。你这样的俊俏后生,有喜欢的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只是,她未必同你是一路人,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傅承钰看着他,想起自己还有事没做,便要起身。

算命先生一把按住他:“别急着走哇,老夫看你有缘免费给你算算命,你不要急嘛。”

“你还想说什么?”

“那女子不是善类,也不是一般人能拿得下的。听老夫一句,你若是就此打住,还可以有其他姻缘,有喜欢你的姑娘就在你身边,值得珍惜。”算命先生摇摇手指,“你若是执意要那女子,或许你可以暂时得到她,可你们终究此生无缘,不会长久。”

傅承钰眉头一拧,抓住他的胡子:“你这是何意!”

算命先生小心翼翼把胡子抽出来,扛起自己的算命旗子,道:“老夫言尽于此言尽于此啊!天机不可泄露哇!”

傅承钰看他一溜烟跑远,心下一片阴霾。

他摸了摸钱袋,去隔壁摊位上买了两块蒸糕,走到城楼下面,把一块递给了阴影里的女子。女子裹着黑袍,依稀可见里面华服。她抬起头冲他一笑:“谢谢你啊。”

“公主,你应该回去了。”他说。

女子咬着糕竖眉:“你好烦啊,我父皇母后都没有来抓我你管我什么。”她笑嘻嘻地拉住他,“你怎么都不怕我呀?”

“年年过年都碰到溜出宫的公主,草民就是最初怕现在也不怕了。”傅承钰回答。

女子说:“对呀,那为什么年年都能碰到呢?”

第一年是意外,她塞给他钱:“待会若是有人来问,你说我往右边跑了。”说罢就跑到左边树丛里躲起来。他还在愣神,就见有一队人跑来,焦急问道:“你方才有没有看到一个姑娘?”

他咳了两声:“往右边去了。”

见那队人走了,女子从树丛里钻出来,头顶上还沾了片叶子。“做得好,要赏。”她在怀里摸啊摸,却发现没钱了。

“公主殿下,请问草民这么做会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她呆住:“你怎么知道……”

“去年过年时,草民不小心看见公主殿下被皇宫禁卫抓回去。”

她恼怒地瞪着他:“本公主现在就杀了你!”

“公主。”他恭敬施礼,朝她递了个眼色。她愣愣回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群面无表情的侍卫,脸色登时难看起来。

第二年,他刚出小巷就被她撞了个满怀。“公主殿下……”他无奈施礼,“您这样会让皇上皇后难做的。”

她嘻嘻一笑:“你以为没有他们默许本公主能跑出来?”

“……”受尽宠爱,果不其然。

第三年,她问他:“为什么又是你?”不等他回答她又说,“不过看你长得不错,我就跟你去玩一玩吧,趁着我还没被抓回去。对了,你考过科举么?”

今年,她说:“我听说你中了探花。”

“嗯。”

“父皇很赏识你,很快会给你官做的。”她说,“为了庆祝,你去买点吃的吧,顺便给我一份,我饿了。”

此刻他看着她飞快地吃着那块糕,不由失笑。“我好像要走了啊。”她说。

他黯然垂眼。

“他们还没有来,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她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回复,又说,“父皇查过了,你没有妻室。”

他抬眼,面前的女子有芙蓉一样的脸,也许在黑袍之下还有杨柳一样纤细的腰肢。

“我过年就十七了。父皇说……说我可以自择夫婿。”她有些羞涩地笑起来,眼睛一闪一闪的。

这么明显的暗示,他会听不出来?别人说她放纵骄奢,可他只看见了她的娇蛮可爱;算命的说她与他无缘,可他断然不愿意就此放手。他一把抱住她,将她压在阴影下的城墙上。彼此呼吸近在咫尺,他低沉地问:“公主看上了哪家的公子?万一人家不愿意怎么办?”

她咯咯笑起来:“不愿意?捆也要捆回……”

他揽过她的腰,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纤细。他偏头吻住了她的双唇。少女的唇柔软娇嫩,像三月里的花瓣。他辗转其间,舌尖描摹过她动人的唇线,引得她一阵战栗,情不自禁地勾住他的脖子,呼吸急促起来。他叩开她的齿关,细细品尝他朝思暮想的芬芳。这个吻是如此缠绵悱恻,他心尖上的人就在他怀里,他不愿意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