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了四声之后，对方接了。
朱格简洁明了地说清楚了原因，临末带着些不容拒绝的语气开口：“把微博删了。”
他好歹是一线经纪人，在业内也是有点话语权的。
朱格以为联系上对方这事儿就算解决了。
删一个微博而已。
不是什么大事。
手机里安静几秒后，运营人员小刘才慢慢回答：
“这条微博不能删。”
还没等朱格反驳回去，运营人员急匆匆地说：
“我这边还有点事，如果您没什么事就先这样了。”
然后，就是一阵忙音。
小刘匆忙挂了朱格电话后放下手机，恭敬侧身看向门外：“席导，您有什么事吗？”
席柏琛站在门口，手里握着的手机屏幕还没关，在静谧的黑夜里显得格外亮。
小刘房间灯光不亮，看不清席柏琛的神情。
刚才打电话时，席柏琛忽然出现。
剧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席柏琛除了拍戏时会出现在大家面前，其余时候都是隐身。
现在来找他，应该应该是为了中午那条微博。
今天他发的微博涨了不少粉。借着玖玖乖巧学习的话题，网友们对电视剧《山》的期待值进一步攀升。
微博热搜下都是粉丝嚷着赶紧播赶紧播的口号。
小刘神情轻松，“是关于微博吗？”
他委婉地表达着这次微博事件里他的功绩。
“刚拍这段视频的时候我就预想到播出的效果会很好，这条微博…”
“删了。”席柏琛打断他。
小刘以为他没听清，重新解释了一遍：
“这条视频让官微涨粉十万，现在热搜话题相关度也很高。”
“删了。”
还是一样的回答，但这句语气更冷。
小刘不解。
今天一个两个都让他删博…虽然心里有些忐忑，但微博的涨粉、浏览量、互动量牵扯着他的绩效。
微博一删影响官博涨粉情况不说，冒然删除也会引起网友的疑惑。
到时候势必又要认真解释一番。
席柏琛提醒：“姜渺是个素人。”
提到姜渺，小刘心底的疑惑更深。
刚才朱格打电话让他删博的原因也是姜渺。
当初拍的时候，他就存着些小心思，故意把屏幕转到黑板上，等姜渺转身侧对着镜头后才挪开。
网络上的反响也证实了他的预感没有错。
“可这条微博的效果很好。”
现在所有人都以为姜渺是圈内的女明星，一水的夸她。
只要删除微博，或者删除微博后重新上传打过马赛克的视频，网络上的风向就不会这样。
小刘能预感到网友不仅会吐槽官博没打马赛克就把视频放出来，还会骂他们没经过对方同意给对方带来了困扰。
他运营没有给剧里带来增益效果，反而引起大家的愤怒，责任都在他身上。
小刘不敢删。
席柏琛的眼神里带着些审视的味道，半晌，他淡淡重复：“效果很好？”
眼帘微抬，视线与小刘的对上。
明明两个人差不多高，但那仿佛居高临下的目光让小刘心底的底气泄了大半。
小刘下意识地低头看别处。
“效果很好所以能拿一个人的隐私作为筹码？”
席柏琛看了眼窗外，说话速度快了些。
没再跟小刘废话，句句戳中要害。
“未经当事人允许私自将视频穿上网络，违法。她有权告你。”
“当我没来过。主动认清错误对你更好。”
语毕，出门。
与迎面赶来的朱格撞上。
“你也在这？”朱格问。
席柏琛回答的简略：
“散步。”
四周除了房子连棵树都没有。
也不是什么散步的地？
朱格心里存着疑惑但没时间多想，略过他进了小刘的房间。
一进门，刚想跟他大战三百回合让他赶紧删博的时候，对方主动鞠躬道歉：
“微博已经删了。”
“澄清微博会让公关组那边先写一条。”
***
深夜，童舒拿着几瓶酒敲了席柏琛的房间门。
门开后，童舒举着酒，“喝点？”
两杯下肚，席柏琛眼角微红。
他很少喝酒，此刻头有些眩晕。
童舒嘲笑：“呸，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能喝。”
两个人聊着聊着，童舒自然而然提到了不久前看过的视频。
“你看今天官博发的宣传视频没？我一直以为是你的威严让剧组上下严阵以待，背熟台词，没想到还是高估你了。”
嘲讽席柏琛，童舒最拿手。
“有时候过于严格没用。玖玖可可爱爱坐在那里就引起全剧组的学习，你的威严还比不过玖玖的一张脸。”
…
童舒还在叽里呱啦吐槽着。
席柏琛的心绪飘到了远处。
提到那个视频，他想到了姜渺。
他跟姜渺算得上半道子青梅竹马。
十三岁搬家跟姜渺做了邻居。
他初三姜渺小学六年级正努力跟他考进同一所中学，等到姜渺顺利从小学生变成了初中生，可他却从初中生成长为高中生。
他跟姜渺中间相差了三年，可三年却像是一道鸿沟。
席柏琛是高考结束那天察觉到他的感情的。
姜渺和母亲在考场外等他。
最后一场考试是外语。
他极擅长的科目。
但他失误了。
那天头脑昏沉，答题卡涂错了地方。除了前面十个，后面全错。
席柏琛看了眼时间，还剩五分钟。
一瞬间的慌乱之后，再是无止境的自我安慰。
没事的，会没事。
他不知道是怎么走出考场的，只知道一出门向外面看，姜渺正跳着大幅度跟他挥手。
人群之中，她笑着跟他举起大拇指，眉眼弯弯。
好像确信，他能考得很好，十分好。
刹那间，所有怀疑、自责、失落的负面情绪都消解在那个笑容里。
有那么一刻他忽然觉得，如果能和她在一起，结婚不会是坟墓。
但下一秒，席柏琛看到了母亲。
笑容温和看着他。
那个笑容里，藏着很多年前被家暴的心酸。
如果说原生家庭会给一个人带来无穷的灾难，席柏琛是深受影响的那个。
幼年时每每听到父母打架的声音，小小的他缩在角落里都会生出几分难过。
原来家庭是让人这么难过的东西。
它没有温暖，只有无止境的感伤。
有意识起，他会自觉或不自觉地逃避婚姻这一套。
意识到他对姜渺有感情之后，席柏琛第一件事想的不是告白。
而是逃避。
高考成绩下来，他没考上最好的那所大学，复读和出国之间，他决然选择了后者。
留学时总会听母亲念起姜渺。
说她变好看了，考上了国内一流大学。
言语之间，总有要把他跟姜渺凑成一对的意思。
三个月前，姜渺忽然跟他告白后，他想过，姜渺跟其他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