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唯这才看到，这孩子另一只手里，拎着一个装满了鲜花的篮子。
小姑娘长得很可爱，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只是不知道是生性害羞还是其他什么缘故，视线有些躲闪，不敢直视她的脸。
她很吓人吗……
方以唯摸摸自己的脸，正想没道理的时候，手就摸到了面具冰冷的材质。
呃……
这面具确实挺吓人的。
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还戴着那个鬼面，方以唯勾了勾嘴角，抬手将面具掀起，对拉着她衣角的小女孩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眉升双弯月，肤若玉生光。
红艳艳的灯笼就在一旁，肆意飞扬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可那样明媚的颜色，甚至压不下她嘴角一个轻微的弧度。
小姑娘似乎是看呆了，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登时就脸红了。
方以唯好奇地看她篮子里的花，现在的博特伦双已经步入了冬季，理应是植物休寂的时节，可这小姑娘的篮子里，却有着那么多新鲜漂亮的花。
大约是从小讨生活的缘故吧，这孩子很会看脸色，见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花篮上，立刻把手里的篮子举高，好让她看得更清楚些：“都是我妈妈自己种的，小姐姐喜欢的话买点吧？”
方以唯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类似大人的存在：“是你妈妈让你出来卖花的吗？”
博特伦双的治安不错，但是，在这样热闹的集会上小孩被拐卖的新闻也没少过。
这家大人就这么放心孩子？
小姑娘咬了咬嘴唇，有些羞答答地回道：“妈妈不知道的……我偷偷溜出来，想给妈妈买她爱吃的点心……小姐姐不要说出去呦！”
所以，摘了家里的花来卖，好换钱？
黑发绿瞳的女孩眨了眨眼睛，欣然收下了整个花篮，牵起了小姑娘的手：“能让你妈妈一直念念不忘的，一定是很好吃的点心吧？我正好也要买点点心，就跟着你去吧！那家点心店在哪？”
小姑娘像是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样意外的发展，眼睛顿时一亮，大大的笑容绽放在她稚嫩可爱的脸上：“我认得路的！小姐姐跟着我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以唯觉得手心里那只小手回握的力道又轻又小心，像是想要碰触却又不敢接近，只能远远的看着……
想太多了吧？
把这奇怪的感觉抛之脑后，方以唯低头问：“要不要吃糖葫芦？”
小姑娘指名的点心店离得有点远，加上路上人群实在是多，方以唯带着小姑娘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地方，又看到门口排着老长的队伍。
看来生意很好啊……跟着站到队伍末尾，方以唯还担心小孩子心气浮，会觉得这样的等待枯燥无味，可低头一看，那小姑娘眉眼弯弯，面上脸上是止不住的欢快。
像是仅仅只是这样站在这里排队，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或许，对孩子来说，快乐就是那么简单的事。
方以唯敛目笑了笑，微微调整了一下斜戴在额角的面具，挡住旁人投射过来惊艳的目光。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自己牵着的小女孩在她转开视线时抬头，注视着她的眼神，成熟而专注。
那不是孩子会有的眼神。
待到她低头时，那孩子脸上，又是一派天真纯善的笑容，可爱得让人禁不住也跟着微笑起来。
第346章
点心店的生意着实是太好了，方以唯牵着那个卖花的小姑娘在队伍里排了好一阵子，才打包买了两大盒什锦点心。
点心分量不算重，但这也仅仅只针对大人们来说。让小孩子来提，那可是“重物”，方以唯看看自己一手牵着人孩子，另一只手拿着的从前头零食摊子上买来小吃，想了一秒。
然后她唤出青嘴鸭蛇木来，把买来的两大盒点心交给它。
尚未成熟的植物魂宠开心地把自己藤条一样柔韧的身躯扭成了一个藤编木柜，底下原本应该是柜脚的地方却弯曲起来，形成轮子一样的底座，平稳地碾过街道青石。
走入小巷街道，外面的热闹就像是隔了一个世界一样。
方以唯侧耳听着那边传来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喊快开始了，算算时间，应该是在说放烟花的事吧？
“烟火大会快要开始了，你不看吗？”她低头看身侧乖巧地被她牵着手走路的小女孩。
小女孩仰起脸来，眼睛亮亮的：“想，很想看，还很想能和姐姐你一起看烟火，”她的眼睛像是落满了星星的深海，看得久了，仿佛自己也掉进去了，“但是，还有事情要做……”
必须要做的事？
方以唯的视线落在青嘴鸭蛇木身上的东西，是为了把惊喜带回家给妈妈吗？
也是，她一个小孩子偷偷溜出来的，如果不早点回去，家里人恐怕就要急红眼了。
想是这么想，可方以唯一想到庙会上那么热闹，这小姑娘却不能参与其中，心里就凭白升起一股遗憾来。
她甚至连溜出来都不是为了自己，庙会上琳琅满目吸引小孩子眼光的游戏、公仔、小吃，这个孩子却看都不看一眼，那样专心地想着妈妈……
“啊，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在一个小巷口停下，小女孩不舍地松开了被牵着的手，对这一路送她过来的小姐姐露出今晚最为明媚的笑，“我家就在这巷子里面，小姐姐，快回去看烟火吧！”
方以唯看看巷子，巷子里也点了灯笼，不至于到亮如白昼的地步，可要看清楚路就绰绰有余了，这巷子一通到底，两边都是住户，只是开着的门，似乎是后门？
怕被家里人发现，所以专门走的后门么……方以唯若有所思，轻轻点头：“好。”
应声的同时，她抬手将一直戴在头上的鬼面摘了下来，轻巧扣在小姑娘的头上——小女孩顿时就是一脸茫然。
那表情看得方以唯笑了起来。
“节日快乐！”
她轻轻地说了一句。
等这孩子手忙脚乱地把面具从头上拿下来时，发现刚刚还在身边的人，已经走远了。
握着手里似乎还带着那个人发间清香的面具，注视着方以唯的身影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小女孩的脸上，褪尽了那一派天真的模样，漆黑的眼眸沉静宛如深渊。
最后看了一眼女孩消失的方向，她转身，走入巷子。
没有走多远，她在一间门口亮着两盏红灯笼的门前停下，抬手扣响门环。
金属相撞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清越悠远，门后传来人懒洋洋的问话：“谁呀？”
伴着声音，雕漆木门被打开一条缝，门房见敲门的竟然是个小孩子，正要不耐烦地将她逐离，却不小心看到那孩子的眼神。
这门房登时觉得背脊上冷汗冒了出来。
“开门。”小女孩声音平淡，没有多少起伏，连孩童清脆的声线都掩不住声音里的漠然。
门房一个哆嗦，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打开门。
小女孩走了进去，熟门熟路地穿过花园，来到一座小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