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惊阙伸手去拂,被一巴掌拍开。
“想让我给你滴药水,就老实点!”江颂月凶了他一句,警告道,“不许眨眼,敢眨眼,我就不给你弄了。”
“不眨眼。”
说不眨眼就不眨,闻人惊阙那双桃花眼直直对着正上方,江颂月低下头来,总觉得他在凝视自己。
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
鬼使神差的,她再次生出试探的心思。
江颂月将细口青瓷瓶递到闻人惊阙眼前,左右摇晃,见他眼睛始终不见眨动,继续往下倾倒。
装药水的是青瓷瓶口径细长,内部不知道用了何种精巧的手艺,无论如何倾倒,药水都是一滴一滴地往外流。
在那滴晶莹剔透的药水悬于闻人惊阙眼瞳正上方,摇摇欲坠时,他依然保持原状,无所防备地睁着双眼。
这样磨蹭了会儿,闻人惊阙道:“还没倒出来吗?我要忍不住眨眼了。”
“急什么。”江颂月这才小心地让药水滴下。
澄澈透明的水滴从眼瞳上方两寸距离坠落,落入眼中的瞬间,闻人惊阙本能地合眼。
江颂月确信是自己多想了。
等他闭了会儿眼,她拍拍闻人惊阙的脸,道:“另一边。”
两边一模一样,在药水落下去前,闻人惊阙都无所察地睁着眼睛,不见任何躲闪。
滴完药水,江颂月把青瓷瓶细心地收到床头暗格里,边合拢暗格,边随口道:“你这样可恶,有时候我真怀疑你这眼睛也是装来骗我的。”
闻人惊阙:“……”
这可不是承认的好时机。
他道:“月萝,你再听信别人的挑拨,对我这样不信任、不体贴,我就也这样对你了。”
江颂月一听见他威胁自己,立即恼火起来,转回身瞪着他道:“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外在看着那么温柔无害,你都是装出来的!你想怎样就怎样,不必与我说!”
说罢一翻身,背对着他气呼呼地躺下了。
闻人惊阙在她背后沉默了会儿,道:“又不熄灯,待会儿想瞒着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偷看我,还是偷亲我?”
“你想得美!”
他都不体贴了,江颂月对他更不客气了,嘴硬道:“我就喜欢燃着烛灯睡觉!”
“大师说我这眼睛滴过药是要避光的。月萝,你是真的忘了,还是不想我眼睛好,假装不记得这事了?”
这是为了杜绝江颂月每晚偷看小人书的行为,闻人惊阙特意让撞钟和尚编造出来的。
然而听在江颂月耳朵里,这话就是在刻意与她作对。
她不愿意熄灯,可是不熄灯,回头闻人惊阙的眼睛没治好,该说是她从中捣乱了。
江颂月气恼地下榻,窸窣几声响动后,她很快回来,踢掉鞋子往闻人惊阙身上一扑,用力按住了他。
片刻后,她坐起来,冷冰冰道:“避光了,现在满意了吧?”
双眼被蒙上绢缎的闻人惊阙:“……”
他怎么就没想到还有这法子呢?
这回是真的看不见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
自从与江颂月成亲,这句话已经不知第几次在闻人惊阙身上应验了。
第48章 夜话
闻人惊阙一反温柔的常态, 数次与自己作对,江颂月很难不生气。
其实她并不怕黑,自小睡眠就极好, 烛灯熄灭与否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以前不熄灯是为了趁闻人惊阙熟睡,偷看小人书。这是她瞒着闻人惊阙的仅有几件丢脸事之一,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不熄灯的习惯有点久了,今日一时忘记。假若闻人惊阙好声好气地提醒她,她再不愿意,也是愿意配合的。
可这人可恶, 非要气她,她就偏偏不配合了。
用绢缎蒙住了闻人惊阙的双眼, 见他彻底哑然,一动不动地平躺着, 像是在自我反思, 江颂月终于高兴起来。
她坐在榻上俯视闻人惊阙, 哼了一声,问:“还觉得我好欺负吗?”
闻人惊阙沉默。
江颂月再伏低身子抚摸他的脸,道:“这法子好, 未免你眼睛受刺激,以后白日也这样蒙着好了。”
这样她就不会屡次产生闻人惊阙在看她的错觉了, 能更自在些。
闻人惊阙:“……不好吧?”
“我觉得很好。”
又是一阵沉默。
在烛灯发出“噼啪”声时,闻人惊阙意有所指地劝道:“平日里正常外出, 路人看不出我是个瞎子,至多扫一眼就过去了。蒙了绢缎,过于引人注目……月萝, 你就不怕我被别的姑娘盯上吗?”
“谁会盯你?”
“我这么俊,许多姑娘喜欢的。单纯看上几眼的就算了, 我大男人不怕吃亏,就怕被人知晓咱俩闹了矛盾,万一有人想要趁虚而入……”
江颂月想了一想,双肘撑着褥子,趴在了闻人惊阙身边。
她手中折起一缕垂落的长发,用发尾在他脸上挠了两下,道:“自己说自己俊,你好厚的脸皮。”
“我若不俊,你怎么会偷亲我?”
江颂月俏脸由晴转阴,改挠为扎,捏着发尾想要刺痛他的脸。
闻人惊阙失笑,道:“不信?那你仔细瞧瞧,我蒙了眼,是不是比先前还要俊上几分?”
两人还没和好呢,江颂月不愿意承认他好看,看在这会儿没有睡意的份上,勉强撑着下巴打量起他。
纯白的光滑锦缎有三指宽,横在闻人惊阙眼前,从眉峰遮到鼻梁骨,露出最上方饱满的额头,而最下方,绢缎的边角被高挺的鼻梁微微撑起。
烛光仿若对他有着别样的青睐,投射在锦缎上的光芒化作银河流淌着,沿着鼻梁逆流,滑落至双颊,将他本就比寻常男人更精致的肤色衬出柔滑的暖色,莹润如玉。
这还不够,烛光甚至跳跃到了他淡红色的薄唇,在上面泛起细微的光点,引人注目。
闻人惊阙长得好看,蒙了眼平躺着,全身上下不见任何攻击性,犹若一个沉睡的柔弱贵公子。
人还是那个人,但是与平常装着温柔顺从的闻人惊阙相比,更加无害。
江颂月最喜欢这种腔调的男人了,看着看着,目光就痴迷起来,没忍住吞咽了下口水。
声音被闻人惊阙捕捉到,他轻笑了一声。
他这一笑,嘴角的弧度与声音将出神的江颂月唤醒,她猛地回神,意识到自己看闻人惊阙看入了迷,登时脸上火辣辣的,羞愧又恼怒。
她气闻人惊阙阴险,也恨自己不争气,憋了会儿,咬着牙骂道:“卖弄皮相,你不要脸!”
“那也得有人愿意买才行。”闻人惊阙不以为耻,笑意不减,道,“再说了,月萝,我全程躺着没动,是你给我蒙的眼,也是你自己看我入迷的,怪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