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停暂时将目光从唐娴身上移开,漫不经心问:“何事?”
庄廉:“……回京的事。”
云停记起来了,他是要问一下唐娴的意思的。
正好唐娴听见他俩的对话,也想知道云停准备何时回京,扭脸看过来,“你想何时回京?”
云停正欲开口,一旁的庄廉怕极了这三人,抢先道:“公子有事情要处理,不日即得回京,毛毛你有伤在身,不若先在此地养伤,待伤势痊愈后,再行回京?”
唐娴听罢,双眸惊喜亮起!
她正愁着如何摆脱云停,好去见一见烟霞呢!
云停先行回京,虽说定会留下侍卫看着她,但这些日子云停是如何待她的,侍卫们有目共睹,不敢为难她的。
糊弄侍卫,可比迷惑云停容易多了。
她强压喜悦,故作犹豫与云停道:“你有许多事急需处理吗?你先回去的话,我一个人会不会遇上危险?”
她眼中的喜悦一闪而过,但云停与庄廉是何许人?审讯过的贼人中,比她心机深重的多了,两人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真实想法。
云停好似被人狠狠扇了一嘴巴,面沉如水,眼底化作千年寒潭,不见半点情绪。
庄廉则是心中一松,万分庆幸。
他得顾着云停的脸面,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便陪着唐娴演戏,关切道:“舅舅也想到这点了……不怕,昨日舅舅已与公子说过了,给你多留些侍卫……”
“这样啊……”唐娴作出踌躇的模样,为难了会儿,牵强道,“那便如此吧……舅舅,你们几时启程?千万别因我误了大事……”
话未说完,云停甩袖回了屋中。
唐娴转脸,想问他怎么了,身后给她梳发的云袅适时开口,拦住了她。
云袅道:“那我要和毛毛一起,我得照顾她呢!”
庄廉面色重新转为凄苦,“……小姐……”
这兄妹俩他一个都劝不住,想着好歹能把云停先弄回京城了,暂且这样吧,就放弃了云袅这边,忙不迭地进屋撺掇云停动身去了。
而庭院中,得了意外之喜的唐娴心情愉悦。
她约莫知晓庄廉的顾忌,云袅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府中千金,哪能与她一样留在山里受苦?
她决定帮一帮“舅舅”。
把云袅拉到身边,唐娴温柔哄道:“你跟我留下做什么?山里有蚊虫的,前几日被叮了脸的事不记得啦?”
“我怕你一个人无聊啊。”云袅乖顺道,“我还怕你伤口疼,没人可说。”
唐娴太喜欢这贴心的小姑娘了,想把她抱到怀里亲亲脸蛋儿。
就是因为喜欢,才不想对方在山里吃苦,她继续哄:“可是你还要考举人做公主呢,已经好几日没读书了,再跟我留下,不是耽误了功课?”
“哥哥又不是立刻回京,跟着他也读不了书的。”
唐娴随口关心了云停一句,“不立刻回京?他要去哪儿?”
“去捉小鬼。”云袅从她怀里站直,踮着脚指向东面,道,“那里有小鬼捣乱,哥哥回程时要绕过去瞧瞧,得在那耽误不少时间呢。”
“什么小鬼?”唐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忆着看过的舆图辨明地形后,脑子里轰的一声,灵台震动。
她被吓得腰身蓦然挺直,拉扯到了肩膀上的箭伤。
痛楚袭来,唐娴的眼眶瞬间湿润,但是顾不得喊疼,抓着云袅的手喊道:“别丢下我——”
云袅所指的方向,根本就是皇陵所在!
什么小鬼?那是烟霞!
“我、我害怕!”唐娴伤口疼,心里着急,声音跟着打起哆嗦,“云停——百里云停——我和你一起走!你别丢下我!”
第38章 保证
外面惊慌的哀切声传入时, 庄廉刚将桌上这几日与京中来往的书信收好,听清最后两句,他两手一摊,任凭文书哗啦落了一地。
完了, 走不掉了。
不必看云停, 庄廉就已经得出了结论。
这情景他熟得很, 十多年前,西南王府就上演过这一出。
不同的是, 那次发生在西南王与王妃之中。
两口子吵架,王爷行囊都收好了, 就要出府回京城去, 王妃一句“回来”,人高马大的西南王扔了包袱就回了寝屋。
父子俩一脉相承, 很正常。
问题在于唐娴不为人得知的身份和立场,她坚定地袒护烟霞,而烟霞偷了关乎国运的东西。
往好了想, 烟霞养好伤之后主动认罪,坦白宝藏所在, 那就简单了, 皆大欢喜。
怕就怕,万一烟霞打死不肯服软……
他们云家的男人, 要么三千佳丽,无情无义, 要么独宠一人,死心塌地。
云停活了二十四年, 屋里还没人,明显属于后者了。
别到时候唐娴啼哭几句, 云停就放任祖宗的藏宝从指缝溜走了。
这可关乎着百万将士的军饷啊!
若数百年的王朝终结在了这一代,那可是遗臭万年的耻辱!
下到阴曹地府,也会被列祖列宗抽鞭子辱骂的。
庄廉把自己想出了一身冷汗,赶忙拦住要出去的云停,道:“方才她可是恨不得公子离得远远的,忽然改了态度,事出反常必有诈啊,公子!”
“你当我是什么人?”
云停当然记得之前唐娴眼里闪过的惊喜,那无异于在他心头割了一刀,没那么轻易忘却。
他面色冷峻道,“我只是去看看她又在哭什么。庄毛毛这姑娘,惯会装哭卖可怜,我绝不会再信她。”
“哎哎好!”庄廉卑微应着,随他往外走了几步,想想云氏祖上都是什么德行,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云停,再次拦住了他。
“公子身份特殊,若是娶妻,千万要找家世清白、大方明理的那种,最好像王妃那般的深明大义,又有老夫人那样明睿的长辈的……”
云停止步回头,眉峰突起,目光暗沉,锐声逼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被看穿了,庄廉就不委婉提醒了,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我就是想提醒公子,谈情说爱是常事,但千万要保持理智,不可沉沦呐!您想想王爷……”
当年西南王是最受宠的皇孙,风头把几个皇叔都压了下去,朝中不少人都认定他将被赋予家国重担,谁知道他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毅然撂下京城的无尽繁华,带着王妃一家去了西南。
后来容孝皇帝登基,没打压他,全赖他脑子里只有情爱,成不了大器。
庄廉是怕云停与他爹一样,为了心爱之人,什么都能放弃。
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西南王年轻时,皇室除了他,还有众多其他血脉。
今时今日,皇室能继位的,可就只剩下他们家的三个男人了,其中两个是歪瓜裂枣,就一个云停最像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