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出书版)(23)
这下好了,衣服卡住了,宋洵华若不放手,这衣服就卡在那怎么弄下来?
「宋洵华,你先放开,我不会走。」
试图一只一只将宋洵华的手指头扳开,但那手指头力气大得不像活物,像是一圈冷冰冰的手铐,但擅长解各种手铐的关容允,却对这只骨肉形成的手铐一点办法也没有。
所幸那T恤也不是很厚,宋洵华这脑袋病得不轻,大冷天的却穿着夏天的短袖薄运动T,关容允几番猛力拉扯,终于把那件湿答答的衣服给拉裂扯开,扔到床边的垃圾桶内。
衣服解决了,还有裤子。
这裤子又比衣服更难脱了,用力摇了摇宋洵华,还在他冰冷潮湿的脸颊上拍了两三下,无奈他依然紧闭着双眼,一点反应也没有。那样子可能是睡着了,也搞不好是冻僵了,但要不是那还在起伏的胸口和呼气吐气,关容允真的会以为这个人是刚从殡仪馆的冰柜搬出来的死人。
将身子转了个方向,本来是坐在宋洵华身边的,但为了要方便将他的裤子解下,又要迁就那只被扣住的手,只好将一腿跨过宋洵华的腰跨坐在他身上,用一边的膝盖和手臂尽量抵住自己身体的重量,另一手和一脚又是剥又是踢又是扯的,剥条湿透的牛仔裤好像在剥皮,等裤子终于顺利剥离宋洵华那双长腿时,两个人都是一身的水,有方才那雨水,也有关容允累得半死的汗水。
伸长了手将床上的棉被拉扯到地上,想要将宋洵华裹住,但怎么裹都不满意。问题还是出在那只握在一起的手,卡了一只手臂,卡了一个自己,就是一个空隙在那,是要怎么把人裹得严实?
关容允低了头看着躺在他身下的宋洵华。
这个男人,从前每次天气热的时候在家就爱打着赤膊或穿着无袖的汗衫走来晃去,洗完澡也是光着上身穿了条短裤就出来,那胳膊那颈子早就见怪不怪。
但关容允仔细回想,他就是没见过这样裸得一丝不挂的宋洵华……那结实细密的肌肤铺在完美的骨架子上,只是那原本绸缎般滑腻的身子,却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疤。在肩上,腰上,腿上,胸上和背上……那些疤痕看起来都有些年代了,有些边缘没入了肌理中,只留下了一抹一抹难看的暗沉,有些因为当初伤得深了,留下的伤疤不甚平整,或凹陷或微微隆起,怵目惊心地将这具身体刻得没一处完好。
关容允不是无心,只是他把心用个坚固的盒子装好,锁了起来。
但现在他却感觉到锁在那盒子中的心,隐隐作痛,却又微微震颤。
还能锁它多久,关它多久?
将没被抓住的那只手伸到洵华颈边,轻轻地抚着他的颈子,然后轻轻抚摸着靠近宋洵华心脏部位那暗红玫瑰色的小小凹陷,在现在看起来那不过是个小小的口子,但当时从这口子溢出来的血,却多得足以淹没掉关容允所有的理智,足以毁灭掉他所有对未来的规划和想望。低下头,轻轻啄吻着他的唇,那眼神不复冷漠,只有一些不舍,一些爱怜,和很多很多的无奈。
「我没有错。若真有错,也就做错那一件事情……」
叹了口气,小心地将宋洵华的身子搂在自己怀中,然后将棉被紧紧裹在两个人身子外,就这样搂着他面对面侧躺着,在厚重棉被围出的狭窄空间中,四肢交缠,颈项相依,感受怀中的人逐渐温暖的身体和平缓沉稳的呼吸心跳,关容允闭上了眼睛。
若真有错,也就做错那一件事情,就是不应该喜欢上你。
不应该在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
若非此错,在后来的日子,就不需要这么辛苦地去弥补这个错误所带来的后果。
若非此错,你也不需要吃那么多的苦,受那么多的罪。
「艾可欸……」
「?」
「昨天我睡哪一间?」
「……关先生睡的那一间。」
「我和谁睡一起?」
「……和关先生。」
「怎么睡?」
「……睡在同一条被子里。」
「请你忠实呈现一下今天早上你去叫我起床所看到的。」
「……您和关先生,一起,睡在地板上,盖同一条被子。」
「还有裸裎相依。」
「您裸,关先生没有。」
「还有搂着彼此。」
「是您单方面一手掐住对方手腕,一手勾住对方的腰。」
「还有双腿交缠。」
「是您单方面扣住对方的双腿。」
「还有耳鬓厮磨。」
「是您单方面咬着对方的颈子不放。」
「啊……好缠绵啊……」
「……」都一直跟你强调是单方面了,哪来的缠绵啊……
「你说我老大,是不是其实还挺关心我的?」
「……也许是吧。」
其实艾可心中想讲的是,那种程度的关心,谁都可以做到,他艾可也办得到。
况且实际上会造成两个人那样裹着一条棉被睡了一晚的结果,就算艾可不清楚中间详细过程,推测多半也是宋洵华个人单方面主动死缠烂打得来的。
可看到他家宋帮主那仿佛中了大乐透的表情,看到那张虽然鼻水贡贡流但因心满意足而神采飞扬的漂亮脸蛋,看到他用那沙哑的声音问个没停像个兴奋毛躁的小孩似,看到他那因好久都没睡好的恍惚一扫而空精神饱满的样子,艾可就说不出「不是」这两个字。
且他不得不承认,关容允的确有他的能耐。
能够带给这个几乎所有安眠药都付诸枉效的人一夜好眠,除了关容允,谁都做不到,他艾可也办不到。
想到这,艾可整个早晨的心情都不太爽。
特别是宋大美人,每隔五分钟,又将上述那些问题重复跑一轮,逼着他不甘不愿的回答,直到七点半左右宋洵华接了帮里的急电出门去时,他整整问了十六次,艾可也整整回答了十六次。
当然最让他不爽的是,那位关先生竟然睡到中午才起床吃他的早餐馄饨汤,他神医艾可,就这样呵护着那碗宋洵华交代一定要温温的不能冷着也不能太烫的爱心馄饨一整个上午,有功劳也有苦劳!关老爷关先生他也没打招呼,也没说个谢,连看他一眼都没,一屁股往餐桌前坐下,拿了调羹低头就吃起他的温温的不冷不太烫的馄饨汤。
你以为你是关圣帝君啊?有没有这么伟大的!?
艾可一肚子怨气无处可发,只恨自己刚刚怎么没偷偷吐口水在那碗馄饨汤里面……呕!NO!谁要和他交换唾液!?(你想太多了,就是单方面的吐哪来的交换?)
放漂白水!放沙拉脱!至少放些可以治疗颜面神经失调的类固醇!
关容允完全没感受到(或忽略)坐在桌子对面那个男人心中的义愤填膺,慢吞吞地舀着汤里的馄饨。
那馄饨不太大也不太小,刚刚好就是一口一个,馄饨的皮是捏得花俏,每个旋每个折都极为精致,一颗颗像是小小的艺品,充分显示了捏馄饨的人有着一双巧手。馄饨的馅儿肥瘦比例恰到好处,吃起来不肥不腻也不干,连关容允向来觉得口感很恶心的葱姜芹菜都打成了汁让馅肉完全吸收掉,只留那香味,不影响口感,红肉配着打碎的蛋黄,包在那半透明的馄饨皮中若隐若现,色香味都照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