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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儒商!(3)

宋大童生一夜之间以第一名的成绩荣升为县学廪生。吃着国家的粮食,开着自己的干货铺,以父母双亡守孝未满为由,天天不去上学。县太爷感其至诚,居然还额外发了补贴。

虽如此,宋临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但凡“雅集”、“文会”,他一概不参加,时日一久,流言飞语四处蔓延,有人说他目中无人,有人说他出身寒微羞见世面,还有眼光卓绝者一语道破暗中玄机——胸无点墨不学无术恐人前出丑!

宋临对后一种论断深有同感,挑大拇指,“见解入木三分!”他乐观得很,任由漫天诽谤萦绕周身,他自岿然不动!

几月之后,孝满,秋闱在即,罗赞嘱咐他积极备考。宋临总是点头微笑连声诺诺,此后,见着罗赞他就躲,躲不掉的就鬼扯几句赶紧溜,溜不了的只好继续点头微笑连声诺诺。

比如:今天就这样。

不过,罗赞说:“不是文会。先生多年前的同窗好友昨日途径本县。先生恩准你去拜见。”

“啊?我就不用去了吧,我这模样……”

罗公聆左右端详他的脸,“墨汁还没洗干净?”

没三五天洗得干净吗?宋临不情不愿地进屋翻出方巾儒服换上,大热天的,居然穿了三层衣服,还没走路,热汗顺着大腿哗哗淌进靴子里。

俩人往一个眯缝眼小老头跟前一站,一揖到地,口中山呼:“晚生拜见前辈!”

先生笑着向小老头介绍,“这两位都是学中佼佼者。”

“哦?”

这句“哦”明显不信任,宋临心里咯噔了一下,心说:我脸上难道写着“滥竽充数”四个字?老家伙一眼就看出来了?

老头朝宋临招招手,宋临摸摸脸,看样子真写了字!用眼角余光扫扫罗赞,脚步虚浮地走了过去,垂手站立,大气都不敢出。

老头迎着光线把宋临上上下下打量了十几个来回,看得宋临后脖颈子阴森森凉飕飕。

过了半晌,老头唏嘘感叹一回,终于说话了,“天庭饱满,印堂发亮,此子非池中之物,必定大富大贵,前途不可现量,不可现量啊~~”

“啊?”宋临“啊”了一半,赶紧闭嘴,眼睛眨都不眨地瞪老头,您老人家的早饭让眼睛吃了吧,您分得清我是男是女是胖是瘦吗?不是池中之物是什么?难道还能飞上枝头当凤凰?鬼扯!

随后,闲话片刻,出了个小试题,俩人沉吟一番,大笔一挥写了出来,老头详加比对,居然昧着良心说:“俱佳俱佳!宋生尤佳!”

宋临撇嘴,偷偷白了他一眼,暗忱:老家伙试出我不是真金,没脸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您就欲盖弥彰吧!

俩人出来,宋临往门口拴马石上一坐,罗赞拉他,“有碍观瞻,起来。”

宋临往后一倒避开,摸摸额头再摸摸脸颊,问:“我真天庭饱满印堂发亮?”

罗赞仔细端详他,突然笑了起来,“印堂比什么时候都亮!脸上全是墨汁。”

宋临一愣,哈哈大笑,清了清喉咙,瘪起嗓子学老头的沙哑腔调:“此子非池中之物,必定大富大贵,前途不可现量,不可现量啊~~”摆出西子捧心的德行,笑嘻嘻地一拍罗赞腰侧,“小弟不日即将飞黄腾达,兄长若不嫌弃万望前来相助,小弟定当拾履相迎!”

罗赞煞有介事地拱手作揖,一脸严肃,“多谢贤弟提携,感激涕零没齿难忘!”

宋临仰天大笑,跳起来攀上他肩膀,左右瞟瞟,没人,压低声音说:“你猜那老头是干吗的?”没等罗赞开口,接着下结论:“走江湖看相的游方术士,阿谀奉承骗人钱财!”

“不至于吧,夸我俩能骗钱财?”

宋临暗自翻白眼,“能!先生心花怒放,能不给赏钱?”

罗赞不置可否。

宋临目视前方,呵呵一乐,“我一个下九流的小本买卖人……”罗赞板着脸打断,“晚上到我家吃饭,有鹿肉。”

夕阳西垂,宋临和罗赞对面而坐,鹿肉刚上桌,宋临还没来得及伸筷子,罗赞笑问:“一起温习可好?”

宋临“腾”站起来,恭恭敬敬作揖,“小弟多有打扰,深感不安,就此告辞,留步留步。”

“你真不参加秋闱?”

“小弟才疏学浅……”

“行了!”

宋临吓了一跳。

罗赞站起来,“我再写几篇文章,明天派人给你送去。”

“不必。”

罗赞没理他,叫人捡了几样菜装进食盒,递过去,“读书人气节为重,切忌与贩夫走卒为伍!”

宋临点头,心中却大不以为然:我自己就是贩夫,不跟他们为伍,难道跟你为伍?

回到家,竟然灯火通明,宋临一步闯进去,大喊:“小栓子!你出来!谁叫你点蜡烛的?”

小栓子端着饭碗,一边往嘴里扒一边咕哝:“油灯不亮……”眼见烛光中宋秀才脸色明灭不定,赶紧转话题,“罗相公没为难你吧?”

“你怕他?”

废话!小栓子把猪腰子全叉进碗里,“你不怕他?你干吗躲着他?呃……说实话,你烧菜的本事一般人还真是比不上!秀才,等你考上举人,我给你当书童吧。”

“不当我小舅子了?回家吃去!”

“当小舅子也得我姐有本事啊!哎哎!别推我,我自己走。”

宋临咣当锁门,吹熄所有蜡烛,吃完饭洗澡睡觉。

第二天,罗家小厮送来了十几篇文章,宋临往香菇筐里一扔,刚打算出门送货,又来了个小厮,“公子,老爷请您去祠堂一趟。”

“咔嚓”一个闷雷直炸下来,宋临全身瘫软,恨不得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小心肝激灵灵一阵收缩:老家伙,你就不能让我消停一会儿?

宋临凄凄楚楚一磨三蹭地挨到宋氏祠堂,刚进大门,呼啦一排站起七八个老头,一个个怒目而视,其中叔祖手持家法威风凛凛,宋临双腿一阵哆嗦,慌忙跪下来砰砰磕响头。

叔祖高举藤条,大骂:“进府赶考!要敢说个‘不’字,进得来出不去!不打断你的狗腿对不起列祖列宗!”

宋临哭诉:“孙儿心有余力不足……”

“少废话!”一个胖老头一脚踹过去,“七哥,家法伺候!”

叔祖一藤条抽在他后背上,疼得宋临眼前一黑,赶紧点头如捣蒜,“我去考!我肯定去考!”

老头们笑了,叔祖笑眯眯地拉起他,“好孩子。临儿,喝杯茶压压惊!”

宋临喝了半壶茶这惊都没压下去。叔祖掏出一包银子递过去,叫过传信的小厮,“富贵,跟公子上南京赶考,一路照管饮食,要是公子出了岔子……小心你的皮!”

富贵点头。

七月下旬,宋临带着富贵,与罗赞搭伴,乘舟逆长江而上,西行前往南京,从此踏上了茫茫未知的科考征战路。

第3章

在江南贡院边上找了家客栈住下,罗赞埋头攻读两耳不闻窗外事。宋临根本就不管不顾,揣着银子甩着膀子满大街逛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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