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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来旅游的(14)

“所以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除非遇到熟人……”话音未落,远远传来铜锣响,渐行渐近,街上行人撒脚如飞,纷纷躲进巷子里,有身份的富家子弟自动自觉避到路边垂手站立。商有端从善如流,拉着周济予混进人群里。

不久,一队趾高气扬的排军整齐划一地在头前开路,随后是几个紧敲铜锣的官差,一乘大轿缓缓移来,奴仆骑着高头大马四周环绕。

周济予一缩脖子,躲到商有端身后,悄声说:“瞧见没?金妆银螭,绣带青幔。”

商先生挑眉,“二品大员?”

“尚书大人。”抱着商有端的腰,悄悄往巷子里挪,“也有可能是三品官儿……三品……三品……”

“即使真是尚书,南京有六个,加上北京的有十二个。”

“万一碰到最不该碰到的那一个呢?那可真是熟人啊!”一巴掌狠狠抽在自己嘴上,“呸呸呸,真不吉利!”

正当此时,大轿的帘幔突然挑开,一名官员探出身来,沉声高喊:“李淮!”

“唰”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转过来——一个书生在朗朗乾坤煌煌烈日之下,光明正大地抱着另一个书生的腰。

周济予张口结舌,瞪着兵部尚书大人,恨不得哭出来,“乌鸦嘴!乌鸦嘴!”扯着商有端撒丫子飞奔,哀号:“不带这样的!”

☆、10

兵部尚书对随从说了几句,随从大手一挥,高喊:“抓活的,特别是商有端。”

这喊声极大,顺风能传出去二里地。街上小老百姓一听,商有端?顿时静默,霎时,四散奔逃,即刻间,大街上空空荡荡,风一吹,树叶飘飞。

周济予见那些慌不择路的逃跑身影比自己这个正经八百的通缉犯还要敬业,惊愕之极。

商先生拖着他拐进一家店面,顺手从某个小商贩的筐里抽了把刀,贴着周济予的耳朵轻声问:“还想不想跑了?”

“当然不想!”

“那好。”商先生拉着周济予往后院跑,所过之处,所有人噤若寒蝉。

远远传来尖利的哨声,不一会儿,应和之声此起彼伏,震彻天地。

“怎么办?被包围了。”

俩人从围墙跳出去,商先生速度极快,双手伸到他腋下,向上一托,举到一棵极其茂密的大树边,命令:“爬上去!”

“我不会!”

商先生叹气,无奈之极,只好把他放下来,自己一跃而起,左手抓住树枝,伸出右手,“把手给我。”

周济予把右手递过去,商先生握住直接提溜起来,扔到树上,“躲在上面等我回来,我去把军队引开!”自己一跃落地,身形一晃,原路返回,周济予眼睁睁地看着他冲上了大街。

周围人声渐行渐远,慢慢平静下来,周济予倒在树枝上,使劲揪紧衣衫下摆,一身的冷汗。

商先生往路边屋檐下一站,军队如同蝗虫一般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搭弓拉弦,等待命令。

商先生一身儒服,袖子里却藏了把短刀,左手捏着扇柄,扇坠在风中轻轻摇晃,和象牙坠碰触,清脆作响。与兵部尚书的大轿遥遥相望,尚书大人跨出轿子,“李淮呢?”

商先生听懂了,微笑。

“李淮呢?”

商先生依旧笑而不语。

兵部尚书一拍轿辕,“并分两路,去找李淮!”

商先生展开折扇,缓缓地摇。尚书大人眉毛紧皱。折扇突然直逼兵部尚书面门而来,周围的护卫大惊失色,慌忙围拢过来,举枪一挡,折扇落地。

没等人反应过来,商先生纵身跃起,抓住屋檐,一翻身上了房顶,顿时,万箭齐发,而商先生三晃两晃,踪迹皆无。

一众军队惊骇之极,一个个瞠目结舌,心说:这是哪个门派的武功?当真能飞檐走壁?

护卫扶着兵部尚书上了轿子,尚书大人探出头来,高声下命令:“活捉!不得有误!”

军队山呼:“是!”训练有素,一大半人顺着商有端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另一小半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搜寻。

这一上午,大街上除了军队,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胆大的好事之徒扒在门缝边偷偷窥探,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么大阵仗,莫名紧张又异常兴奋。胆小的可怜虫们哆哆嗦嗦地问:“逮着了吗?逮着了吗?”

不一会儿,静悄悄的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惊呼:“商有端!我被抓了!”

商有端顿时出现在遥远的房顶上,面无表情。

“明天中午,来时的巷子,否则……唔。”声音戛然而止。周遭静寂无声。

前面的大轿瞬间停了下来,兵部尚书走出来,循声望去,一重重民房,又举目面朝商先生,见其身形挺拔,双手背握,站得标杆笔直,全身哪来读书人文弱的气质?简直比军人还像军人。

商有端眺望不远方,上千官兵涌向某个小院子,而脚下涌来的官兵更多,拉开弓箭,一声令下:“放!”

商先生突然笑了起来,“很好!简直好极了!来而不往非礼也!”

一眼扫过来,尚书的护卫长惊得魂飞魄散,“保护大人!保护大人!”

商有端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在屋脊上风驰电掣,时隐时现,士兵举着弓箭一路追随,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跑到近前,纵身一跃,像展翅的大鹏一样斜掠而下,跳到尚书面前,手握短刀与几十个护卫战成一团,几乎每个都是一击命中要害。

一挑轿帘,卡着兵部尚书的手臂拽了出来,尚书挥臂反抗,商先生一抬手,短刀架了过去,不成想,“扑哧”一声闷响,尚书“啊”惊声大叫,短刀硬生生扎进了他的肩窝里,顿时血流成河。

周围人群全傻眼了,这下可好,投鼠忌器。

商先生掐着他的下巴,迫使其抬起头来,“给你一个机会,拿李淮来换!”

尚书大人呼吸急促,一脸茫然。

商先生大皱眉头,有生之年第一次质问自己为什么不是扬州人。

一甩手把尚书扔到马背上,自己飞身上马,一扯缰绳,飞驰而去。

街上到处都是军队,围追堵截四面包抄,商先生纵马在小巷子里穿行。官兵首领苦恼之极,想射箭,不敢,伤着尚书大人是肯定的;想扎枪,更不敢,这要是扎到尚书大人身上,说不定当场就得死了。

在街道巷陌里来来回回地兜圈子,引得军队跟着团团转,商有端发现兵部尚书脸色潮红鼻息煽动。左手穿过他的胸口,狠狠一蹬马身,骏马嘶鸣,四蹄翻飞。商有端就地一滚,拖着他躲进草堆里,“呲啦”一声把官袍撕了,将他的嘴巴扎紧,抬手拔出刀,疼得尚书大人一阵痉挛,黄豆大的汗珠子顺着眼角滚了下来。

仔细端详刀身,也不知道此前的主人是做什么生意的,刀上黏黏糊糊肮脏不堪。

尚书大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商先生,商先生拍拍他的脸,笑说:“以我多年的经验判断,你已经感染发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