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对流年(出书版)(19)
第二天,叶锦年按时在凌晨四点半时醒来,看着暗沉沉的天色发起呆来:那疯子大概又在外面等,而他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去了,肯定吐血。
不去,摆明认输。
虽然叶锦年向来是个不服输的人,可是自从昨天被「动情」表白后,他算看开了:周亚言的脑路电波绝对是异世界的产物,与自己并不在一个波段。因此最后的结论就是:不要理他,越理他他越来劲。
翻了个身,叶锦年难得的犯起愁来: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最后叶锦年选了折衷之道。
那一天他改了地点跑:从望湖东侧改到了南侧,也就是履冰室所在山丘的脚下。
想想不放心,下一日叶锦年又开车去了望湖北侧。
这也算是打不过躲得起的另一种解释了。
只是叶锦年在跑步时,觉得分外憋屈。这根本就是被周亚言逼到这步田地!他当年参加那个慈善晚会时怎么就没有翻翻黄历呢?
叶锦年一边跑时一边长叹:他见过机灵的、狠毒的、阴险的,但现在看来,最要命的还是不要脸的。
两天后,周亚言阴魂不散死缠烂打了上来。
叶锦年虽然深明游击战的真谛,但无奈周亚言奉行紧迫盯人的政策,直接把眼线插到了叶家大门口,从叶大少开车外出开始就跟了上去,高岭之花终于棋差一着。
是日,当叶锦年下车看到堵到面前的周亚言满脸愉快的笑脸时,只觉得胸口一闷,眼前一黑。
「你可不可以滚远一点!」一直以来勉力维持的那张面具终于落地,跌得粉碎,朝着周亚言他压低了声音怒吼,话语里全是快要具现化的愤怒。
周亚言再度摆出投降的姿势,退后了三步。
叶锦年铁青的脸色让他明白,这下子玩出火来了。
叶家大少冷冷地上下扫视着周亚言,转身扬长而去。
看着忿而上车的叶锦年的背影,周亚言摸了摸下巴,心想这次搞砸了。
第八章
第二天,叶锦年便直飞国外透气散心。
再面对周亚言这样无孔不入如水银泄地,又如封似闭要让人窒息的攻势,他怕自己很快就会暴起伤人。
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这样一个禁不起挑拨、缺乏忍耐力的人,周亚言帮他开了通往暴戾的门,并且微笑着逼迫他往那扇通往悬崖的大门渐渐靠近。
叶锦年并不想依靠叶家的权势宣告某个人的死刑,但最近他开始有了这样的冲动。
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一切正在渐渐失控,最可恶的是,第一眼见到周亚言时,他完全没发现任何一点压迫感或者危机感。
于是,叶锦年单方面向这一场急驶失速的危险旅程喊了「卡」,他做了这辈子头一次的决定:逃跑。
撇开那个白痴男人,赶快跑,去呼吸那没有周亚言存在的空气。
匆匆定了机票,因为行程太过突然,他不得不找了父亲的秘书帮忙。在老爸得到风声回来向他吹胡子瞪眼之前,叶锦年直接杀到了机场。
刚到机场,外面就下起了小雨。在机场咖啡厅等待check in时,叶锦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还有那细细密密的雨丝时,心情有些微妙。
回来时也是这样灰蒙蒙的天空,但是心情却飞扬抖擞。而现在只怕表情、心情和这天空一样,都被笼上一层抹拭不去的灰。
而这所有,都只是因为一个人而已。
周亚言。
登机的提示音响起,叶锦年喝掉最后一口咖啡,看了一眼H市的天空,提着简单的行李向登机口走去。
很好,从现在开始,他自由了。
正在进行登机手续时,手机响了。刚按下通话键,叶锦宁的声音就像暴风雨般扑面而来:「你这家伙,是要逃跑了么?」
叶锦年被问得心里一颤,本身就有些心虚的他一时有些发懵:叶锦宁是在他身边装了针孔摄影机么?为什么会说出「逃跑」这样的话来?
没等他细想,叶锦宁的声音又劈里啪啦砸了过来,即使彼此隔着电话,叶锦年都能想象姐姐生气的表情:「你到底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要走!要走也高明点,爸爸这些天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么?你非要这么不声不响剜他好几刀?」
叶锦年慢慢皱起眉头。
大概是因为他的沉默,叶锦宁越发地生气了,声音像是出鞘的刀劈在空中的风声,凌厉无比:「即使是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不能好好放到台面上来讲呢?你有什么不满可以说,你不愿意对老爸说的,为什么不能对我说?或者你对我都一直很不满?」
听着老姐越说越离谱,叶锦年打断了她的话:「你想到哪里去了啊?我哪有什么不满的。」
叶锦宁终于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下,压低声音:「那是什么问题?」
叶锦年的登机手续已经完理完毕,海关人员把东西交给他,示意可以登机。
叶锦年抓着登机证,一手握着电话,突然发不出声音来。
怎么说?
让他怎么说?
说他被一个痞子逼到落荒而逃?
他说不出口!
「怎么回事?」叶锦宁的声音更低了,这次话语里全是浓浓的关心,「有什么事连你都罩不住么?」她大概是想开玩笑,但说到最后却把自己吓了一跳,于是声音更低沉了。
「没事。」叶锦年回神,「是因为流年居有个新客户,临时决定要跟他碰面。你也知道,老爸不喜欢我搞流年居,所以没跟你们讲。」
彼端的女子沉默了一下,叶锦年明白对方大概还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某些不尽不实,但最终叶锦宁微微叹了口气,声音变得平和:「即使是要紧的事,那你安排妥当后早点回来吧,爸爸那里我替你说项。」停了停,女子的声音温柔,「自己……小心点。」
叶锦年心中暖暖温温,轻声笑:「你当我还是孩子么?我要登机了,暂时不用联系我。」
挂断电话,叶锦年突然有些隐隐的担心:他这位平时一向采取互不干涉政策的胞姐都气成这样,爸爸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想到这里,他突然笑了。
叶锦年选的目的地是法国的某个小城,等到三转四转到达目的地,对上异国的天空和大地时,他突然意识自己挑选地点时,潜意识里居然害怕会再度被周亚言给跟上。
抚着额的叶锦年苦笑起来。
周亚言这样的人形武器实在强大,不知不觉中杀伤力已经到达精神深处。即使订机票时一心想着远走高飞,居然也是因为对方的阴影而最终下了决定。
这样的杀伤力,何等可怕。
甩了甩头,把那个奇怪的人抛到脑后,叶锦年抬头看看异乡的天空,告诉自己这里的空气很自由。
周亚言得知叶锦年的行程,是在对方抵达戴高乐机场后不久。从时间上来算,大概是叶锦年刚下飞机,周亚言就知道他去了大洋彼岸。
彼时江南烟雨蒙蒙,一切如梦似幻,周亚言与郑敛正站在履冰室的三楼阳台,往外看那被笼在茫茫烟水之间的淡淡杨柳绿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