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对流年(出书版)(31)
叶周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看看天气再说,要是明天不下雨就直接出发,到底安全第一。
拍板定案后,四人各个进了旅舍原先就安排好的房间。
叶锦年一进门就直冲洗手间,对着泛着黄渍的马桶解决了生理问题后,他才发现厕所居然有两扇门,除了正对自己卧室的那一扇门之外,还有一扇就在对面。
叶锦年好奇地伸手转动门把手,居然没有锁,再一推,门开了。
周亚言正在脱衣服,T恤刚脱到脖子位置,胳臂微微上抬,臂膀上全是力的曲线。
在昏黄的灯光下,那片光裸的背一览无遗,听到开门声后,周亚言一脸戒备地转过头来,正对上张大嘴巴的叶锦年。
两人呆立,面面相觑,只听到耳畔雨声轰鸣,这雨又下大了许多。
叶锦年的第一个念头是:身材不错。
然后他耳朵红了,脸发白了。
平时看来身材魁梧,现在经叶家大少亲眼验证后果然拥有六块腹肌的周亚言先动了。他把T恤扔到床上,朝叶锦年走了过去。
灯光在他的上身投下或明或暗,带着暧昧气息的阴影,叶锦年还在发呆,看着周亚言那隐隐带着危险气息的脸。
然后他脸更白了,终于反应过来,大惊,急急后退了一步,用力地关上房门。
心脏跳得很厉害,他真的被惊吓到了。叶锦年用力地握住门把手,脑中一片混乱。
然后门被敲了两下,周亚言的声音传来:「开门。」
叶锦年咬紧牙关不出声。
「快开门。」周亚言声音听起来很温柔,简直就像要哄骗小猪开房门的狼妈妈。
叶锦年继续不出声。
然后门把手松动了。
叶锦年惊惶地发现原来这扇门从厕所里是锁不上的,顿时有点失措。
然而周亚言并没有强推开门,他的声音更沙哑了:「开门,你总不能不让我上厕所吧。」
他的声音从并不坚固的门缝里钻出来,沉沉哑哑,一点一点充斥在小小的简陋的厕所,像是有形的什么动物的触角,温暖又粘腻的感觉。
叶锦年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顿时有点恼怒,用力地压住那扇门,这才发现自己的脚有点软。
「开门──」男人拖着长长的尾调,听起来活像在撒娇。
叶锦年咬住了嘴唇。
隔着门板传来了低沉的笑声。
叶锦年的牙关更紧了,嘴唇有点痛。
「开开门──」用词更不堪了,十分无赖,然后男人又叩了叩门。
门板太薄了,身体压在门上的叶锦年只觉得震了震,对方的手简直就像直接叩在了他的心上一般。
「我内急怎么办?你总不能霸着厕所一晚上吧?」对方拖长了尾调,继续发挥无赖风格,然后持续敲门。
叶锦年耳朵根子都红了,想开口说「闭嘴」却发不出声音来,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喉咙也哑掉了。
暗暗清了清喉咙,他决定不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恨恨出声:「等一下。」然后轻轻松开手,迅速地朝自己的卧室方向跑去。
然而男人并没有乖乖听话,几乎在叶锦年放手欲跑的同时,周亚言推门直入,然后……
一把抓住了正要逃跑的叶锦年的手。
因为用力太猛而叶锦年又跑得太急,周亚言听到叶锦年一声痛叫,然后对方的身躯被弹进自己的怀里。
周亚言立刻放松了手劲,却没有松开怀抱,只是安抚地摸着大概被拉伤了的男人的手臂。
明明阴潮的室内温度似乎立刻上升了好几度,叶锦年甚至能感到贴着自己皮肤的那个人微微的汗意。
他暴怒了。
明明有学过跆拳道空手道甚至武术,可现在的叶锦年完全没法想到一招半式,只能如同泼妇一般地用力踹着周亚言的脚胫骨,用力之大连他自己都能想象到疼痛。
可是用力抱着他的白痴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虽然低低痛叫着,却完全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呼吸都好像是拂在叶锦年的背上,然后叶锦年毛骨悚然,像是一只受惊到炸毛的凶狠猫科动物。
「你他妈的放手!」即使如叶锦年这样把风度刻到骨子里的男人,面对着如此窘境终于也忍不住爆粗口了。
「乖,让我抱抱。」周亚言无论语言或者动作都称得上笨拙,他一只手按着叶锦年的腰,另一只手握住他的臂膀,动作轻缓却带着无比的决心似地,然后把脸埋在叶锦年的颈项前轻轻偎着。
简直就像在安慰。
像是一头无心伤害掌底小动物的黑熊,固执地抱住随时可能亮出爪子打招呼的小猫。
而且明显,这只小猫的脾气实在不算好。
叶锦年开始用肘了。
然后他听到周亚言又在用哄骗小孩子一般的声音说着「乖」,因为彼此靠得太近,对方胸腔的低鸣似乎唾手可得。
如果叶锦年此刻真的化成一只猫,那么脖子里的毛无疑全部倒竖了。
有些他一直以来不想要不想看不想碰的东西,就这样被一个拥抱搅了上来,直直地握住了他的心脏,然后用力地拧了起来,让他的心又酸又疼又痒,于是又慌又乱居然还有些害怕。
然后周亚言把嘴唇印到了他的脖子上,居然还是那么笨拙,明明好歹也算是身经百战的成年人。
可是叶锦年能感到他的嘴唇居然有在轻颤。
此刻周亚言的心情就像是沙漠中饥渴的迷失者突然看到一汪清泉,激动地奔上去想要掬水而饮时又生出几分害怕,害怕这一切只不过是海市蜃楼。
叶锦年顿时被雷劈到,那道雷无疑是从被亲吻的地方开始,一直贯穿脊柱,直通腰际,还带着麻麻的感觉。
他模模糊糊地想说自己的头发一定焦掉了……
然后感官就清晰起来,他能看到阴暗的灯光直射下两人的影子全缩成小小一团黑色,浓而黑的不分彼此。
他还能看到泛黄的磁砖因为长期的潮湿而带上几分阴影,那些水大概等了经年累月才穿透并不坚固的陶瓷,执着地留下了难看的痕迹。
再然后就感到脖子后面一阵温热,周亚言缓慢地呼吸着,每一次呼出的热气都像有形的手掌一样抚弄着他的皮肤,鸡皮疙瘩一点点爬了上来。
而周亚言的唇还偎在原地,好像靠这些就能汲取到足够多的能量等到下一秒的暴发。即使他一动都不动,却让人感到本能的恐惧。
实在太近了,叶锦年能感受到箍在自己腰间的男人臂膀上的肌肉是怎样的微微伸缩着。
突然间害怕起来,就好像再这样抱下去两个人一定会坏掉。
不是自己被箍坏掉就是周亚言的手臂突然断掉。
从一片浑沌中叶锦年想到了恐怖片中的情形,于是叶家大少做了一件很不合时宜的事──
他笑了。
噗哧一声。
于是那些紧绷的情绪暧昧的情感突然间变得浅淡了,像是有一阵清风吹进了小小的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