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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对流年(出书版)(44)

作者: 扑满/落花满架 阅读记录

叶锦宁开口:「你们俩好上了?」

刚才还在微笑的周亚言一下子噎到了。

叶锦年白了脸。

周亚言一边咳嗽,一边想说「原来还是不像的」,至少叶家大少绝对不会问得如此直白又粗俗。

这样想时,周亚言看向叶锦年。

他把回答这问题的权力交给叶锦年处理。

虽然,周亚言多多少少猜到了男人的答案。

叶锦年的脸很快回复了正常,露出了嫌恶的表情:「请不要侮辱我的品味。」

叶锦宁仔细地盯看着弟弟的神色,然后飞快地对上周亚言的眼。

周亚言朝她笑了笑,即没表现出受伤也没有难过,只是平淡地笑着,就像刚听到一个好听的笑话,然后回答:「我倒真的很想跟他好,可他不愿意,我也没办法。」语气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于是叶锦宁也笑了,冲他们拱了拱手:「对不起,只是你们最近粘太紧,我误会了。」她微笑着慢慢退出了房,像是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室内一片沉默。

叶锦年呆呆看着沙发上的书,突然间觉得刺眼,「哗啦」一声把书本掀翻在地。

周亚言自从叶锦宁走后就一直沉默垂着头,直到听到声音,才抬头看。

叶锦年用力抿着唇,从眼冷到脸。

看着这样的叶锦年,周亚言又笑了。

就像看到一个赌气的小孩子,嘟着嘴一个人坐在角落,全身散发着「不要理我」的气场一般,于是心就软了下来。

不是不难受,在听到「不要侮辱我的品味」这一句。

不是不伤心,在看到叶锦年急着撇清的态度。

只是在看到他的样子时,突然间就什么都可以原谅了。

明知道他是直男,个性骄傲又自负,向来是天之骄子,偏偏要拖他下水,沉入复杂又艰辛的同性之爱。

他又不比自己那孤家寡人的命,家里有父亲和姐姐,那两位脾气又不好……

于是真的什么都可以原谅,而且是出自理解的原谅了。

周亚言慢慢推着轮椅靠近叶锦年。

叶锦年冷冷瞪他,一动不动,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然后周亚言就这样伸出手去。

叶锦年于是改瞪他的手。

周亚言微笑,用力的把他拥进了自己的怀里,就像拥抱着一只炸了毛的小猫。

「没事的,我明白。」

把这句话送进对方的耳朵里,周亚言大力地拥紧叶锦年。

把那些刚刚从对方眼中生出来的疏离和犹豫都用热烈的拥抱融化掉,这样的话叶锦年就不会伤心了。

男人的身上除了汗水之外,还有药物的味道,凑在一起实在不好闻。

叶锦年僵硬了身体,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回抱住男人。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心情,谁也没有来教过他爱上同性要怎么办。

更没有教过他,真正爱上同性时要怎么出柜,怎样才可以隐瞒全世界。

虽然男人的拥抱很温暖,他还是知道,自己伤到了周亚言。

只是心底某处生出些任性来:都怪你,为什么要死缠烂打?我的人生本来是一片坦途,你为什么要植上荆棘?所以你要负起责任来!

于是一边拥抱一边内疚又一边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温暖。叶锦年深深觉得自己也开始变蠢又变态了。

就这样拥抱着的两个人直过了很久才分开,周亚言冲着叶锦年笑了笑:「我理解,你可以按你的想法做,我会配合。」

叶锦年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一句,心想怎样才能收拾首尾,好真正瞒过家姐那一双毒眼。

想来想去,他起身:「我去叫复健师。」

等到复健师进来时,叶锦年已经离开。

那一天周亚言复健时格外沉默。

虽然可以理解可以原谅,却还是忍不住心情不好。

周亚言并不是个经常胡思乱想的人,即使当年曾经有过的几段恋爱之中,他也少有瞻前顾后的时刻,这一回却破了例。

他也说不清到底有什么好恼的,只是觉得心境格外烦闷。

那天晚上周亚言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不小心牵动了自己的伤口,在床上龇牙咧嘴好久,等到平静下来才拍了一下床,骂了一声「欠虐」。

当然,他骂的是自己。

骂完了,于是就平心静气地睡了下去。

管他的,天塌了再说!反正叶锦年现在算是他相好──从某种角度来看,心胸豁达和神经粗犷其实是同义词。就周亚言这样一贯坚持这一精神,也算是难能可贵的美德了。

◆◇◆

第二天叶锦年还是照例陪着做复健,复健之前的单独相处时间里,周亚言问:「你姐姐那边怎样了?」

叶锦年撇了撇嘴:「搞定。」大概是因为平时他一贯给人以不屑撒谎的印象,于是轻易得到了叶锦宁的信任。

「那就好。」周亚言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叶锦年看着对方的表情,张了张嘴,终于把某句本来早该说出口的话吐了出来:「对不起。」

周亚言怔了一怔,差点以为耳朵出错。转过头,看到叶锦年冲着自己伸出手:「对不起,我昨天无意侮辱你,只是急着辩白,一时失言。」

周亚言笑了,握住对方的手。

叶锦年煞有其事地握着晃了晃:「原谅我,我无心的。」

周亚言大笑,用力的把男人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那些莫名其妙沉积在心底的阴郁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拥紧怀里那个人时,周亚言模模糊糊地想,自己的福气真不赖。

当天晚上,周亚言的病房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岑其默推门而入的时候,周亚言差点认不出旧情人来。

那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只是对于岑其默而言,本来应该是另一阶段工作开始的时间,所以周亚言对他的到来很有些惊讶。

等到看清灯下的男人时,周亚言干脆挑了挑眉:才不过多长时间没见,岑其默又瘦了不少。明明已经是近六月,天气将暑的时分,男人却穿着仿中山装式的厚夹克,脸色也很苍白,在医院的灯光底下,皮肤看起来近似透明,似乎能看清底下的青色静脉。

周亚言张大了嘴,扔掉手里的财务报告,朝着岑其默嚷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出了事故呢!你跟我比起来才像个病人,怎么就瘦成这样?」

岑其默莞尔,笑容淡然:「你这嗓门都能吵醒深度昏迷的病人了,我有那么恐怖么?最近身体不太好而已。」他把带来的水果篮放到客用茶几上,转头仔细看着周亚言,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比我想象中好很多,你不知道外面把你的伤势传成什么样子吧。」

周亚言不满意了:「别偷换话题,喂,我在说你呢。才不过多少时间,你这是去吸毒了呢还是去卖血了?」

岑其默皱紧眉头:「拜托,请搞清楚自己的身分,你才是病人好不好!」

差点吵起来的两个人相对互视良久,突然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