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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劈棺(41)+番外

这天江南百姓为檀轻尘鸣冤的万民表送到靖丰,文帝一看,连诸州知府的姓名竟均在其上,一个不落。

不由长叹一声,端起盛着浓黑药汁的玉碗,一饮而尽,只觉得满口满心的苦涩难言,正待吃一粒蜜饯,却见淑华夫人带着小皇子傅算韬过来,小皇子年方四岁,极是聪明可爱,深得文帝宠爱,见了父皇第一句话就是:“十四叔冤枉,太子哥哥是坏人。”

文帝含笑看了淑华夫人一眼,却不言语。

淑华夫人略有些不自在。

一时徐延进来禀道:“方尚书和龚侍郎在宫门外求见皇上……”看着文帝的脸色,迟疑道:“大约也是为了睿王一案而来。”

文帝神色微变,闭目道:“让他们回去吧,就说朕已有了决断。”

次日文帝下旨,着大理寺少卿杨陆重审此案。

这天贺敏之照例溜达着去大理寺,一路上照例听着三姑六婆贩夫走卒翻着花样痛骂狗官贺敏之。

杀猪的郑大叔骂起来声音格外大,打雷也似,骂一声剁下一块猪肉挂上,姿势之美妙堪比聂十三练那指天划日的江河剑;卖绣花鞋的王大娘骂词格外精彩,骂得一双昏花的老眼明亮闪烁精光四射,挣得粉红的面颊看着和十六岁的少女不差分毫。

贺敏之听得津津有味,低声笑道:“幸亏他们不认识我。”

聂十三照例冷着一张俊脸不说话。

到了大理寺,贺敏之直接找上了杨陆,将自己临州审案的笔录连同仵作验尸记录尽数交给了他,笑道:“可算把这烫手山芋甩掉了,只是要辛苦杨大人。”

杨陆接过卷宗,道:“你又何必瞒我?没有你这出拼了官声性命不要的葫芦判,睿王只怕已经下了死囚牢,哪里还轮得到我来审?”

翻着看了看,蹙眉道:“塞瓶入腹的是哪位?”

贺敏之道:“应是临州府的文书殷星,此人专爱琢磨试演各种毒刑。”

杨陆冷笑:“这种人最好办,用他琢磨出的法子细细的拷打一番自然什么都招了。”

贺敏之点头,正色道:“我在临州已把齐云永和燕夜来审问明白,不知睿王妃的供词你可曾看过?”

杨陆道:“看是看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说不出的古怪。”

贺敏之知杨陆一向偏精于刑讯,也不多话,翻出睿王妃的供词和檀轻尘的供词,道:“这十四份供词的指印,都不是活人捺的。”

“睿王妃的七份供词里,指印有横有竖,杂乱无章,且太子只知盗取死人指印,却不知人死后指纹与生前不同。”

“去年我把二十年来的旧案卷宗都看过一遍,其中一份南疆冤案的结案文书中提到过人死之后尸体的变化。大抵是半个时辰出现尸僵,两个时辰就会全身僵硬,十二个时辰后尸僵开始减弱,肌肉逐渐变软,若不收敛,便开始腐烂。”

将供词映着日光,道:“你瞧这指印形状纹路,想必他们一份份誊写供词花了几个时辰,这七个指印分明就显示出由软而硬、由宽到细的变化。”

杨陆拿起檀轻尘的供词一看,十分佩服:“果然!睿王爷这七份也是。”心念一转,怒道:“难怪睿王爷右手拇指被割。”

贺敏之沉吟道:“只是此案还有个难处……便是太子。”

杨陆默然,半晌道:“昨夜徐公公登门。”

面有不豫,苦笑道:“此案纵然水落石出,只怕首犯也是个替罪羊了。”

“莫太微?”

杨陆点头。

贺敏之一时无言,此时结案,死的是檀轻尘,重审此案,死的是莫太微——终究是要屈死一个。

见杨陆神情黯然,想了想,安慰道:“那莫太微虽有可能是受太子所迫,却也是从犯,并不算屈。”

杨陆摇头,叹道:“改天请你喝酒罢。”

贺敏之答应了,告辞而出,刚走到天井,只听脚步声响,杨陆从后面追上,唤道:“贺大人留步。”

大理寺天井中,黑石铺地,数棵大树虽不复青碧,却仍是挺拔参天,在寒风中岿然凝重。

少卿杨陆整理官服,平心静气,展袖、躬身、屈腰、长揖为礼,良久起身而去。

大理寺重狱。

聂十三看着檀轻尘,突然开口:“檀师兄,你都是算计好的。”

第二十七章

聂十三看着檀轻尘,突然开口:“檀师兄,你都是算计好的。”

檀轻尘靠着黑石墙坐着,身缠铁链,容色苍白,却隐然有谈笑即风云,挥手是苍生的意味,微微笑道:“哪里露了破绽?”

聂十三道:“你没露破绽,的确是被太子所冤。但案子破绽太多,巧合也太多。”

檀轻尘道:“破绽多得问太子,至于巧合……那是天意,天不绝我。”

笑了笑:“青辰教作乱与我无关,齐云永是受人唆使诬告我;燕夜来是蝶楼杀手,听命于太子,睿王妃不肯屈招,却被奸人所害,这桩谋刺案,从头到尾就是太子冤枉构陷。”

聂十三淡淡道:“你设计故意给机会让太子害你,甚至暗中推波助澜——这些我没有证据,但我知道,此案一翻,太子尽失人心,再无机会,而你会借机去抢你要的东西。”

“用抢这个字眼实在太难听了,小师弟,你知道我的性子,我只会等有人逼与无奈双手捧着玉玺送给我。”

聂十三神色不动,突然道:“你夫人死得很惨。”

檀轻尘眼中几许惋惜几许温柔,更多的却是冷彻骨髓的优雅从容:“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她既无憾,夫复何恨?不过夫妻一场,我终不会让他白死就是了。”

“燕夜来知不知道真相?”

檀轻尘轻轻掸了掸衣袖上落的一小簇灰尘,漫不经心:“这出戏,最讲求的便是个真字,连睿王妃都不知晓底细,何况燕夜来这个棋子?再说,我又怎会授人把柄?”

“太子允诺燕夜来,这一案后,将我废为庶民,交予她从此避世而居,她便一心想着与我平凡夫妻、长相厮守。太子如此苦心,留她在我身边充当伏子,我为何不顺着太子的意思呢?”

聂十三沉默片刻,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把十五算计进去的?”

檀轻尘却敛了笑意,眼神有些热有些真:“敏之是我最不愿意算计的人。”

见聂十三眼眸里尽是冷漠讥诮,正色道:“南疆大案后,我就知道皇上对他出奇的宠信,却一直未曾动用他。直到去年腊月,太子有心害我,他又身在大理寺,这才让十一哥去找了他。”

“傅临意可知道这些?”

檀轻尘笑容温暖:“十一哥不知,他是当真替我担心着急。”

聂十三轻吁一口气,放了心。毕竟,傅临意不曾欺骗贺敏之。

透过狭小的窗,檀轻尘遥遥看向一枝早开的花:“小师弟,你会告诉敏之吗?你觉得你说了他会相信?”

聂十三冷笑道:“你觉得你瞒过了他?十五不说,只是因为他不愿意怀疑你,他想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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