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唐飞熊俏脸结霜,不禁又怕又急,反而勇气倍增,道:“错刀哥哥武功好,生得硬是比棠哥还惹眼,又会疼人……别说叫他哥哥,便是嫁给他,只要他肯用销金撒花的软红罗帐,我也是愿意的!”
她年纪虽小,虑事却周全,想了想,又道:“只不过他喜欢的是离哥,我不能同室操戈抢离哥的人,所以只有等离哥死了,才能兄终妹及,我攒了不少嫁妆私房钱的……还有,阿娘说女娃子太早成亲对身子不好,那可以先拜堂,过几年再洞房也不打紧……”
唐凤等听得心里直发慌,看都不敢看唐飞熊的脸色,唐度心慌之外,格外的替妹子臊得站不住脚,唐离已愤然护食道:“你别做梦了,我才不死!你只知道他喜欢我,可你懂他有多喜欢我么?你站一边儿眼馋的看,就能看得出来他疼我,你看不到的,还有多少你知道么?”
唐缓被惊到了,茫然摇头:“不知道。”
唐离得胜而回,得意洋洋的来了一句:“而且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跟他洞房过了!”
苏错刀思忖片刻,在他耳边低声道:“并没有。”
唐离坚持道:“我梦里有。”
苏错刀眼睛发亮,暖暖的问道:“怎么洞房的?”
唐离摇了摇头,长睫毛垂下,笑容稚气,眼神里却透着狡黠与诱惑:“不记得,我就觉得高兴得要命。”
……
事已至此,唐飞熊倒不生气了,淡定的大开杀戒,一个个的整治过去:“你们还瓜眉日眼的站着干什么?装舅子么?”
“唐度,先把你妹子领回去,关她三天静室,再跟你阿娘说,幺妹大了,花些心思给她理抹理抹,她是女娃子,不能整日里戳锅漏。”
“唐凤唐棠唐度你们暗器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从明日起,每天加练两个时辰,你们七叔会替我看管此事。”
“阿棣……你老老实实的,比他们经事些,每日加一个时辰罢。”
看着几个侄子汗出如浆,又看苏错刀神清气爽,不禁暗暗咬牙,当下一笑,道:“还有,今晚开始,你们兄弟四人都住进同笑居。”
众人目瞪口呆,苏错刀已悍然拒绝:“住不下!”
唐飞熊淡淡道:“同笑居楼上楼下七八间房……住不下的话,让他们兄弟跟阿离一间屋里挤一挤罢。”
苏错刀冷着脸,屈服道:“住得下。”
唐离伤心得快哭了。
唐飞熊略感满意,打发走其余人等,留下唐凤:“怎么输的?”
“他的确不会暗器……可他会刀。”唐凤垂手站着,半点儿脾气也没的苦笑:“长安刀之前,他用的是凤鸣春晓刀,凤鸣刀刃长尺余,刀柄却系着的银链和乌金丝索,足有十丈。”
“以他的刀法,一刀飞斩……”
指了指那株柳树,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唐飞熊走近湖边,但见落地的柳叶均是叶柄斜插一分入泥,百十来片拼成一个绿生生的离字。
一个柳叶儿的离,有龙蛇战斗之象,云雾轻笼之势。
唐飞熊略通书画,一看之下,不禁心折:“他的字竟有如此功底!难怪连阿缓那眼高于顶的……都动了心。”
唐凤委屈,道:“小姑姑,我们的字也都不坏!”
唐飞熊毫不留情:“可你们输了。”
唐凤颓然道:“小姑姑,你不会真让我们都住同笑居吧?”
唐飞熊俏脸一沉,有的是精钢手腕铁石心肠:“除非你们能把他赶出同笑居。”
同笑居大门一关,唐家四兄弟暗室中点一盏灯,凑着头阴森森的商量。
“暗器比过了。”
“据说苏错刀轻功绝世……”
“他腿筋都换过,咱们吃不得那苦,自然也比不了。”
“刀法……”
“除非你是谢天璧。”
“内力!他内力全失,重修亦不过一年,这总是取不得巧的!”
“好啊,一掌把他拍成废人,刚好阿离养他一辈子,撵都撵不走,是么?”
“凤哥的字写得漂亮……”
“七星湖的苏宫主,不世出的人才,书画之道,品鉴之精,江湖中传言还不够多么?”
“……”
最终还是唐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咱们群殴他,只动拳脚,打他的脸。”
大家一怔,随即眉开眼笑,纷纷觉得颇为可行,群殴拳脚,干脆又解气。
唐凤谨慎,吩咐唐度道:“你先去探探阿离的口风,问一下苏错刀拳脚功夫如何。”
唐棠添砖加瓦的出主意,道:“去厨房炸几只鹌鹑,拿给阿离吃,他吃得嘴软,你就好问了。”
唐度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忙就办妥了鹌鹑,捧着炸得黄澄澄的一大盘去问唐离。
凑巧苏错刀不在,唐离笑嘻嘻的显摆:“他去给我捉萤火虫啦,放到琉璃瓶里,夜里一闪一闪的,比星星还好看。”
灵鹫寺到唐家堡,唐度与他们一路同行,早知这两人都有些胡闹的孩子心性,活像从未有年幼童趣时,却要等如今才一点一点补上也似。
一时递上一只鹌鹑:“阿离吃……苏错刀打架,我是说他的拳脚功夫可凶狠么?”
唐离傻而机灵,啃着鹌鹑腿,睁着一双比孩童还无邪的秋水眼,道:“不怎么凶狠。”
却咽下了后半句:“只是要命。”
唐度呆而不蠢,于是追问道:“那他打过架么?不是杀人那种,只是拳脚互殴?”
唐离嘁嘁喳喳的吃完一只鹌鹑,又拿过一只,道:“十岁之后就不曾打过。”
心里藏住了后半句:“因为整个内堂没人敢打他了。”
唐度一颗心踏实的放下来:“那我们明天打他!”
唐离便嗯的一声,继续掰鹌鹑腿。
一口气吃完六只,舔干净手指,又摸了摸肚子,道:“度哥,你们为什么要打他?”
唐度安抚道:“你别担心,我们也不会真伤着他……就让他知道个怕,让他答应搬出同笑居就好。”
唐离也不甚在意,只问道:“什么时候打?”
唐度略一思索:“宜早不宜迟,你跟他说,就明天早上,我那间屋子里,咱们大伙儿打一架,不杀人不害命,就是比划拳脚。”
唐离点了点头:“炸鹌鹑可真好吃!小哥哥啊,我劝你一句当报答你的鸟,明天打架你就别掺和了……错刀住着又怎么啦?他又不会强了我,我怕疼,他可不舍得我呢!”
唐度俊脸通红,道:“阿离,你莫要说这样的粗话,我……我听着都难为情。”
唐离不屑道:“真没见过世面,再说了,错刀又不会睡你。”
唐度慌忙站起身,胡乱道:“我肚子饿,我要去茅房……剩下的鹌鹑你还吃么?我想带给凤哥他们尝尝……”
唐离伸手按住盘子:“我要留给错刀吃。”
他说到错刀二字时,眼瞳清滴滴的半透明,两汪琥珀欲融一般,语中情深,不诉可知。
唐度为之牙酸之余,脑中突的灵光一闪,脱口道:“你……你不是把苏错刀以前的事都忘光了么?怎么还会记得他十岁之后不曾打过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