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跨入夫人的东园,就象进入到另一个世界。
这里,宁静驱散了尘世的喧嚣,小池古木幽径,亦有悠悠之思。
郑乐娘四下打量,跟随在夫人的身后,连呼吸也是小心翼翼的。
虽然她个人并不喜欢这园子的布置,总觉得太过萧条。
这里的一花一木都是夫人屈尊亲自指点布置,据说有个小丫头随手折下池边的垂柳,结果遭到了责打,然后转卖给别户人家。
所以下人们根本不敢动这东园的一花一木。
纵然在这炎炎夏日,心底依然觉着有丝丝的寒气。
李氏见乐娘拘谨的站在自己身边,不由的笑道:“乐娘,你坐罢——瑶儿,将香点上。”
郑乐娘慌道:“哪里有小妾敢坐在夫人身边的。”
李氏也只是微微一笑,不再招呼。她本是世家之女,长幼尊卑在那些家族里面是最重要的。
她转头望着袅袅的熏香,深深的吸口气,仿佛又象回到自己娘家一般。
那个时候,她自在悠游,总是幻想着能嫁给一个惊才绝艳的年青人。事实上,她出身名门,又是嫡出的小姐,总是有很多机会能达成心愿。
可是结果呢,她嫁给了叶青松。
她扔掉了手上的书卷,拿起了算盘,开始操持打理起整个家来。
自己精心的打理的庭园,无人能在花开时解语。这满室的书卷,也无人可以共读联吟。
香气已氤氲了整个内室,这淡香是叹息,是忧伤,是自怜,是对清净精神的表白,是对飘渺无影的空灵的追求……
郑乐娘见夫人又陷入自己的思绪,此时想起自己的来意,不由的轻声问道:“夫人,老爷出远门是去哪里啊?”
“听说,相公是要到苏州去——”
“苏州?那什么时候回来啊?”
李氏嘴角噙笑,睨了一眼正自发窘的乐娘,笑道:“大概半个月就回来——不过我看至少要一个月,兴许更久呢。”
那个男人大概只是顺带路过苏州,现在正急巴巴的赶着进京——毕竟,叶氏族长的大部份产业都在京城呢。买卖嘛,总是要盘算一下值不值,是吃亏了还是稳攒了。
所以说,商人为了利益,纵然是八月中秋团圆之日也是可以轻易的舍弃。
郑乐娘胆颤心惊的望着笑得犹如花枝乱颤的夫人,此时夫人的模样似颠如狂。
“夫……夫人,你怎么了?”
李氏想要止住笑,仿佛很难的样子。
半晌才喘气道:“你有急事找相公?跟我说说罢,指不定能给你做回主。”
乐娘强笑道:“是……我娘家的爷爷做八十大寿,本想……”
“什么时候?”
“在八月二十那天。”原想让叶青松陪自己回娘家,给家里长长体面,谁想——
“你放心,该有的礼数家里是一样也不会少的,自然会准备一份大礼,让你带回去。那天,你就坐我的轿子回娘家去罢。”
乐娘原本正因为叶青松的不在而难过,但是夫人这样通情达理的一番话,不禁也笑逐颜开。
很快的,她便离开了。
事实上,郑乐娘离开之后,帐房刘长峰拿着帐薄让李氏过目。
李氏翻了翻,不经意之间,指着池长静的名字,疑惑道:“他每月还能领二钱银子?为什么他的灯油比别人多一倍不止?”
刘长峰躬身道:“是老爷吩咐给双倍的。”
“我都看过了,你就照着给罢。”李氏将帐本合上,突又道:“对了,八月二十是二夫人娘家爷爷的大寿,家里要准备一份厚礼,我会吩咐吕叔去帐房预支,要多少你只管给他。”
刘长峰躬身应下,也没多说,出门按帐发放月银去了。
丁令威捏紧手里的木盒,风尘仆仆的回到叶府。
他并没有跟随在叶青松的身边,事实上,原本是要他跟着出门的,无奈当时传来母亲病危的消息。
当他赶回老家时,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威哥,这么快你回来了——”看大门的杨路笑嘻嘻的,尽管他心里不愿跟丁令威亲近。
丁令威只是微一点头,用袖子掩住了盒子,就往里面去了,当然他也无法看见杨路在背后做了个鬼脸。
如果说完全没有想到叶青松,那肯定是假话。
但是池长静觉得自己会意外的想到这人,怎么不让他感到茫然与疑惑。
难道是因为那人肯屈尊教自己诗词,因而怀有感激之情么?
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中秋将近的关系罢。
去年的此时,他如此无助,比之现在更甚。
压抑着折磨着,只指望老家能有人来看看他,哪怕只是托人问一下他的近况,他也会心满意足。
结果,他只能独自望着天上的圆月。
明月如银盘照耀着人世间一切的团圆,绘出一幅幅完满图卷。
而他的心他的魂却在这清辉之中无声的坠入到无尽的黑暗深渊里去了……
但愿,今年会能够听到远方传来的一声淡淡的问侯。
那么,为了家人兄弟姐妹而被卖掉的他也会因此而感到心甘情愿。
叶青松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没有自觉的又想起这个人,池长静已经趁着夜色回到房中。
因为流连于后门附近,以至于错过了晚饭,但是有一顿没一顿对于他来没,已经习以为常了。
房门洞开着,这让他感到微微的不安。
果不其然,一个绝想不到的人意然站在他的房里,并且带着一脸的得意。
刘红杏的母亲?小林的岳母?
总是对于怀着莫大敌意的妇人,她怎么会在这里?
“刘、刘婶?”
“不敢当,老夫人要你过去。你速速随我来罢。”
平地又起风波,何处才是心灵隐逸之所?
注:(某桃:这里其实不应该叫刘婶的,但是怕自己混乱,随便先用着了)
第13章
几近奢华的深宅内院,静谧异常。
在这里,仆人们不允许高声的交谈,甚至于走路也无声无息。
窗外,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却像是无休无止的窃窃私语,惹人心烦。
一股异样的沉闷在众人的心间散荡开来。
瞧着这样的阵仗,池长静如何不心慌。
这些人特意挑在仆人们用饭的空档把他唤到内院来,定是另有深意。
叶青松出了远门,所以他根本不用猜想,便可知是什么人召见他。
池长静踉跄的走进一间华丽的厅堂,心里却讶异于叶青松的富有。
他虽在叶府为奴,唯一一次来到内院,只有那个痛苦的一晚。
他还是偷偷的溜进来的……
眼前,端坐在正堂的不用说,定是叶青松的母亲——叶老夫人了。
池长静不假思索的跪下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小人池长静,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呀”了一声,淡定的道:“你便是池长静?!你倒是乖巧的很,抬起头让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