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来的时候,傅安和正好在慈宁宫。
穆九黎将端午家宴的事情交给傅安和操办,傅安和今儿是特意来让江太后点菜的。
江太后心里正不自在呢,哪有心思想这些吃吃喝喝的事情?
直接对傅安和道:“你看着点就是了,这宫里哪个比你更会吃?你点的菜肴,保管大家都说不出不是。
不过就算说得出不是,也没人敢说,毕竟你可是最得皇帝宠爱的妃嫔,还是位份最高的贵妃,大家只能敢怒不敢言。”
傅安和失笑,抬起团扇遮住自己的嘴唇,装淑女地轻笑了片刻。
然后笑嘻嘻道:“臣妾当然知道旁人敢怒不敢言呀,但太后娘娘你可是敢怒也敢言,所以臣妾才来让您点菜。”
江太后没好气道:“你明知道哀家心里正烦着呢,偏还来烦哀家,仔细哀家不给皇帝脸面,狠狠罚你一顿。”
傅安和笑道:“天塌下来还有皇上顶着呢,您好容易才当上太后,合该多能享几天清福。”
说着,将菜单又递到江太后面前,笑眯眯道:“没什么事儿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加一顿美食。”
江太后被她搞得没脾气了。
“若事事都像你说得这般简单,那世人就再没烦恼可言了。”
江太后白她一眼,到底还是接过菜单,用她递过来的西洋铅笔,勉强在自己爱吃的几样菜肴上头画了几个圈圈。
然后将菜单子跟铅笔递回给傅安和,挥手道:“真是个烦人精,哀家点完了,这下你可以走了吧?”
傅安和低头看了眼菜单,见上头只堪堪画了六个圈,可见江太后实在是心情不佳。
她也没不识趣地如以往那般继续纠缠。
罢了,六个就六个吧,好歹是点了,穆九黎那边她也算是有所交代了。
才要起身告退,就听到有人来报江老夫人跟江大夫人求见。
傅安和拧眉略微一思索,就猜到了这两位来的目的。
确切说,应该是江老太太来的目的。
肯定是替自己次子跟三子求情的。
眼瞅着他俩,加上他俩的妻子,两家四口就要被穆九黎判死刑了,江老太太这个当母亲的肯定是坐不住了。
不过依傅安和猜测,江老太太只怕是白跑一趟。
就算江太后心软,穆九黎也不可能心软的。
江家必须得抛出几个有份量的主子来背锅,才能洗清民间对江太后的种种离谱猜测。
若是穆九黎饶了他们四人的性命,他们倒是得利了,但丢掉的却是江太后的名声。
后人还不知会如何批判江太后呢。
身为人子,穆九黎就算是违背母后的命令,也不可能叫人毁了她的名声。
再说了,这也不是随便从江家找出来的无辜背锅侠。
江三老爷两口子跟江六老爷两口子都有确凿参与进去的证据,可一点都不无辜。
傅安和虽然爱吃瓜,但这瓜明显不好吃,所以她果断起身告退,迅速溜之大吉。
谁知才刚溜回景仁宫,就有刘太妃身边的宫女来传信,说刘太妃有请。
傅安和:“……”
啊这,早知道表姨会找自己,她还不如多在慈宁宫磨蹭会儿呢。
也不知道表姨这个苦主喊自己过去做甚,该不会是向自己打听穆九黎的口风吧?
想看看穆九黎这个皇帝,打算如何处置江家跟方家人?
这事儿吧,虽然她的确知道,但这毕竟是穆九黎私底下同自己透漏的,自己说出来的话,未免有牝鸡司晨的嫌疑。
虽然不管是穆九黎还是她自己,都没有将牝鸡司晨什么的当回事儿。
她一路上百转千回,直到来到宁寿宫门口,这才拿定注意。
然后昂首挺胸地夸过门槛。
结果却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刘太妃压根就不是向她打听消息的。
傅安和才刚进门,手里就被塞了一只竹筐跟一把剪刀。
一身短打配围裙,头上包着块碎花包头巾的刘太后,兴致勃勃地催促道:“听蒋太妃说苋菜长成了,走,陪我摘苋菜去。”
傅安和:“???”
啥玩意儿?
自己如临大敌,一路上纠结来纠结去,好容易想好了将此事敷衍过去的说辞。
结果丫是喊自己陪她去偷菜,啊不,去摘菜的。
这可真是……
真是让傅安和哭笑不得。
以为走的是大女主宫斗路线,结果合着她就是个种田文女主。
她只能提着竹筐操着剪刀,跟着刘太妃穿过御花园,沿着西六宫与乾清宫中间的夹道,一路来到慈宁花园。
刘太妃还不肯坐肩舆,也不让傅安和坐,两人一路疾走半个时辰就到了,愣是比平时节省了足足半个时辰。
傅安和顾不得自己一身锦缎宫装了,直接往菜园子的田埂上一趟,嘴巴大张着,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俨然一条死狗。
她每日都练散打半个时辰,然后还三两日就被穆九黎拉着进行一次塌上运动。
本以为自己的体质足可以吊打宫里所有妃嫔了,包括功夫不弱的魏昭仪跟郑美人。
毕竟她们运动量不如自己大。
结果吊打的确吊打了,但又没完全吊打。
因为她遇到了四十二岁的刘太妃这个王者。
被拉着一路疾走,速度堪比她前世参加竞走比赛。
直接将她累了个半死。
再看人家刘太妃,脸不红心不慌,脊梁笔直地站着,苍松翠竹般挺立。
傅安和真是给跪了。
自己十九岁的年轻人,竟然比不过在古代年纪已经当祖母的四十二岁的中老年人。
还好她脸皮厚,若是换个人在这里,只怕要羞愧地将头插/进田埂里,埋头当鸵鸟了。
她边大喘气,边朝刘太妃竖大拇指:“表姨体力太好了,表外甥女我甘拜下风啊!”
刘太妃眼睛盯着那油绿油绿的苋菜,也没打击傅安和,反还夸赞了她一句:“你也不错了,已经比九成的女子体力好了。”
顿了顿后,又实事求是道:“不过比我来还是差点,还得多练练。”
这话出口,就说明她知道傅安和素日练拳的事情。
不过这在宫里不是甚秘密。
只不过大家都以为她是花拳绣腿,不过是借着让穆九黎教她练拳的名义,在皇帝面前搔/首/弄/姿献/媚罢了。
只有刘太妃这个行家,一眼就瞧出她是真练过的。
傅安和摆手道:“我这已经是极限了,再练多少年也就这样了,比不得表姨您天生神力。”
刘太妃失笑:“天生神力倒没有,只不过我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每日雷打不动练半个时辰剑半个时辰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