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和蹲身给江太后行了礼,走到宁嫔对面的位子上坐下,将一根手指竖到眼前,边左右摇晃边道:“非也非也。”
众人立刻将目光投过来,就连正捧着盖碗吃茶的江太后都悄摸竖起了耳朵,等待她的下文。
傅安和却故意卖关子,朝江太后嚷嚷道:“今儿起迟了,陪皇上用完早膳就往这里赶,连口茶都没来得及吃,太后娘娘快赏臣妾碗茶吃吃吧。”
江太后对身侧的崔姑姑道:“叫人给安嫔上茶。”
今儿是众妃嫔要来请安的日子,慈宁宫的茶房里早就备着茶了,很快就有宫女给傅安和端了一盏进来。
傅安和伸手端起盖碗来,小口小口地啜饮了好一会儿,卖足了关子。
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
然后笑嘻嘻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美人谁不爱看?譬如沈常在这般的绝色美人,谁看了不觉得赏心悦目?反正我就爱看。”
突然被点名的沈常在忙站起来,谦虚道:“娘娘谬赞了,娘娘才是真正的绝色美人。”
傅安和伸手,将手往下压了压,失意她坐下。
然后一脸得意地笑道:“哎,就等你这句话呢,被美人夸美人,不正好证明我最美嘛?哈哈哈。”
江太后:“……”
她在殿内环顾一周,然后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咱就是说,这届妃嫔也太拉夸了,这么张扬还自恋的狐狸精,搁她们那会儿,坟头草都老高了。
哪里还轮得到她在这里折磨大家的眼睛跟耳朵?
但显然这还只是个开始。
才刚结束这个话茬,傅安和又找上沈常在,财大气粗地说道:“先前本宫手里银钱短缺,得知沈妹妹缺炭也无法施以援手。
如今我的玻璃品已然出手,我手里宽裕许多,总算能帮上沈妹妹了。
沈妹妹你且等着,明儿我就打发丁福去内务府给你采买十篓柴炭回来,让你这个冬日都不会再无炭可用。”
沈常在惊得一下瞪眼双眼,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宁嫔抢了先。
她不屑地“嗤”了一声:“手里捏着一万两千两银子,却只肯送人烟大呛人的柴炭,你好歹也买几篓银霜炭吧?哼,小气吧啦的。”
江太后:“……”
她无奈地闭了闭眼,看来自己让宁嫔抄的经书,她是一点都没抄呢,不然怎地还是如此大火气?
傅安和“哎哟”了一声:“宁姐姐这般家底丰厚的人儿都舍不得送沈常在银霜炭,怎能要求我一个穷人乍富的暴发户送她银霜炭呢?”
最后,她总结陈词道:“宁姐姐,慷他人之慨可不好哟。”
宁嫔:“……”
这家伙都自己说自己是穷人乍富的暴发户了,比自己骂得都狠,这还叫她如何嘲讽下去?
然而嘲讽不下去也得嘲讽,她是不可能认输的。
于是她蛮不讲理道:“莫非你觉得沈常在身份不够,不配使银霜炭?”
沈常在脸上欲言又止。
两位嫔位娘娘拿自己做筏子过招,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站出来说话。
站出来成为众矢之的倒没什么,自己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主要是担忧自己影响安嫔娘娘发挥。
咳,毕竟安嫔娘娘可是斗法的一把好手。
傅安和闻言却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耿直道:“对啊,原本就只有主位以上妃嫔的份例里才有银霜炭,可见主位以下的妃嫔是没资格使的。”
话音刚落,她又斜眼瞅着宁嫔,挑衅道:“宁姐姐想帮主位以下妃嫔提高待遇是好事儿,只管去找皇上提便是。
同我说这些做什么呢?‘摄六宫诸事’的大权又没在我手里。”
宁嫔:“……”
神踏马想帮主位以下的妃嫔提高待遇,她有那么闲?
才要反驳,就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庄妃“哈”地一声笑出来:“宁嫔妹妹还真是心地善良哈?”
庄妃闭门思过结束有一阵子了。
她原本以为格根塔娜这样气性大的草原公主,挨了容嬷嬷俩耳刮子,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都做好了应战的准备,正好趁此机会将这个暂时还未冒头的明艳美人彻底给踩下去,免得将来又多一个傅安和这样的心腹大患。
毕竟对付在宫里毫无根基的格根塔娜,比对付正如日中天的傅安和容易太多。
谁知自己“闭门思过”结束后,格根塔娜却突然变成了个哑泡。
无论她如何找茬挑衅,她都不接招。
简直是诡异得很。
莫非在自己手上吃亏后,她准备学习当年的江太后,韬光养晦,然后厚积薄发?
对此庄妃表示十分不屑。
以为谁都是江太后呢?
难道就没有别人也这般韬光养晦过?肯定是有的,还不少。
只是很多人养着养着,就把自己养成了无人在意的透明人。
还不如自己这样每天蹦跶的呢,起码不会缺少存在感,不会让皇上跟江太后将自己遗忘。
话虽如此,她也的确因为格根塔娜认怂的行为,而不自觉地放松了对她的警惕。
然后在某天,深深地栽了个大跟头。
这会子宁嫔见庄妃这个刺头跳出来,立时不悦地挑了挑眉:“你有意见?”
庄妃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哪敢有意见啊,毕竟我囊中羞涩,万一宁嫔妹妹逼我给沈常在送银霜炭怎么办?”
宁嫔气结:“你……”
江太后将盖碗往桌上一放,觉得该到自己说话的时候了。
光一个傅安和,宁嫔都对付不了,又跳出来个爱惹是生非的庄妃,过会子魏昭仪估计也坐不住了。
自己要是再不出声打断,宁嫔在她们的围攻下,还不知要闹出甚笑话来呢。
也是奇了怪了。
以前傅安和当鹌鹑时,只庄妃跟宁嫔成日打擂台,魏昭仪在中间看热闹不嫌事大,两边轮换着拱火。
傅安和混出头后,局面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若是她跟庄妃斗嘴,宁嫔跟魏昭仪立刻跳出来帮忙,一起围攻庄妃。
若是她跟宁嫔斗嘴,庄妃跟魏昭仪立刻跳出来帮忙,一起围攻宁嫔。
看似没什么不对,魏昭仪也是一如既往地爱拱火。
但一个毋庸置疑的现实摆在眼前,那就是——吃亏的永远不是傅安和。
主动挑事儿,还能不吃亏,也难怪她闲着没事就作妖了。
偏庄妃跟宁嫔两个傻子瞧不明白,还一次次地送人头。
江太后才要张嘴,余光就突然瞧见宁嫔白眼一番,直挺挺地朝后倒了下去。
江太后:“……”
她简直无语。
自己这个外甥女,真是好的不学,竟学这些歪门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