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公关古代再就业(93)
另一头,宁桉身披大氅,倚马而站。
她今日重新梳洗了一番,锦红袍,鸾凤钗,怀里尚方宝剑金黄而锐利的光折射在面容上,冷峻肃穆。
「大人,已经探查清楚圣光教余孽的位置了,就在城内布坊。」
杜景珩神色严肃,眼眸里寒光暗闪。
早在时疫爆发第一天,宁桉就下令封城严查,每日除了送粮送药的官兵,任何人无事不得出入。
城外爆发时疫的消息早就传开了,这要命的关头,寻常百姓恨不得日日躲在家里,更不可能往外跑。
为了防止圣光教贼人伪装成官兵出入,宁桉更是在沿途暗中派遣了精兵看护,有江晏青在,任何伪装逃匿都是班门弄虎。
「他们果然想要作乱,」杜景珩面色有些发沉,「据暗探查明,布坊内暗道丛生,更有些精锐兵器,不是常人能有。」
宁桉扯扯嘴角,似笑非笑,「教主是死士,他底下的人可不是。」
「按照计划,动手吧——」她一挥手,暗令顺着袖口滑落,啪一声落在地下。
金銮卫,本是皇帝亲卫,任何人不得驱使任命。宁桉离京那日,隆狩帝却悄无声息给了她。
作为金銮暗桩之一,杜景珩神色一凛,弯腰恭敬地捡起令牌,转身飞驰。
今夜无月,北砚郡城内一片死寂,百姓们正因为显世的药方长松一口气,恬然入睡,殊不知,暗夜里有一批身着黑袍的人,悄无声息逼近布坊。
宁桉站在街道尽头,冷眼看着侍卫们取出袖管,顺风一吹,那软骨散就如同蒲公英一般,飞扬着扑进屋内。
「谁?!」
有暴喝传来,下一秒,余地被余老六几人护着,怒目圆睁,举着长刀冲了出来。
他们功力不俗,可与皇家暗卫相比,却还是差了许多,不过几下,就被死死摁倒在地。
局势一下明朗起来,杜景珩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宁桉冷静地站在远处,肩脊绷紧,浑身戒备。
真正的杀机,还没出来呢。
「大人小心!」
夜色中寒光一闪,漆黑的巷落里,有瘦小身形一闪而过,腕间黑匕锐利非常。
「快来人!有刺客——」
尖锐的叫声响彻布坊,宁桉站在马前,屹然不动,冷眼看着利刃迎面而来,杜景珩目眦尽裂,暗卫纷纷疾驰而来。
匕首印射出的面容里,宁桉忽地一笑。
下一秒,凄厉的嘶吼声响起,身后马匹四肢一软,忽地跪倒在地,一地灰尘飞溅而起,遮住众人视线。
再出现,杜景珩等人看见,黑夜中着耀眼红衣的郡主杵剑而立,嘴角笑意冰冷,她的前面,倒着一个漆黑的身影。
「咳咳——」宁桉踉跄着站稳身子,「既然都能往布坊里洒软骨散,那为什么不在我身也洒点呢。」
「教主,」
侍卫将软倒在地的身影牢牢压住,宁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同京城燕郊寺破庙里,看着被江晏青出手药翻的壮汉。
越国举国培养出的暗卫统共不过十数人,但她一个,竟然就见了三。
「明知道死路一条,你果然还是来杀我了啊。」
宁桉蹲下身,笑嘻嘻地看着面前的人,「也是,费尽心思保存含有时疫的衣服,再用人命垫着运到北砚来,眼看着就是一场灭国好戏,却这么虎头蛇尾地收场。」
「你背后的人,应该恨得咬牙切齿了吧?」
「大人,」杜景珩面色青白,死死盯着地上的人,咬紧牙关,这么多暗卫护着,这条街被他们围得水泄不通,竟然还能让人近了身?!
圣光教教主,要杀人的时候,居然没有半点杀气,如同呼吸喝水那么简单,轻飘飘落叶拂过一样就取人性命。
今日若不是朗月郡主多有准备,保不住就折在这里了。
「这人怎么处理?」杜景珩问。
宁桉笑意收敛,眉眼间显露出一丝苦闷和压抑来,她一剑挑开那人面纱,露出张稚嫩的面孔来。
谁能想到,圣光教教主,越国数一数二的暗卫,竟然是个孩子。
也是,若不是从小洗脑,如何能培养出发自内心视杀人于无事的人来。
「丧尽天良!」一旁,有暗卫悄无声息地骂了两声。
宁桉厉声下令,「把他架起来,点火!」
「是!」
浇了火油的火把熊熊燃起,一时间夜色亮如白昼,定眼一看,百步外的街道里,密密麻麻站着许多百姓。
为了防治时疫,他们大都取纱布覆面,眼下熊熊灯火红光里,沉默地看着眼前一幕。
「这就是圣光教的教主,」宁桉指着人朗声开口的,「来到北砚的第一天,我就答应过诸位,绝对会将爆炸案背后的真凶抓捕归案,还大家一个明白!」
「我知道大家先前都或多或少地信过圣光教,但是,我也相信大家身为我大景百姓,身为无数被烧死炸死与病死百姓的同胞战友!」
「不会与仇人把酒交欢!」
宁桉深吸一口气,从怀里取出写满人名的黄甲像,丢到地上,一把火熊熊燃起,吞噬而尽。
「哪些人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哪些人只是一时走了弯路,自有官府的人去查去辨。」
「我今日要和大家说的,是一件比爆炸更加骇人听闻的事——」
街角百姓开始躁动起来,他们下意识捏紧袖口,被厚实纱布摀住的口鼻呼吸困难。
宁桉一展画卷,露出一幅衣像图来。
她伸手沾血,在这衣物上大大画了个叉。
「想来大家也怀疑过,北砚郡的时疫究竟从何而来,怎么会爆发得这么快!还这么新!」
「事实上,这就是圣光教的所作所为,他们背靠着越国,为人走狗,把时疫病人用过的衣服丢到城外,被人捡了回去,最终酿成大祸!」
哗——
一时间,满城哗然,人群里握着纱布的手一抖,激动之下布料轻飘飘地落地,火油燃烧的气味里,却让人更加难以呼吸。
「什么!」
人造的时疫,这个事实一时间超乎众人的想象,他们站在原地,浑身发冷,心口却好像燃起了一把火。
那些拿过的鸡蛋,收过的粮米,彷佛一时间城里病死战友坟前的祭品,沾着血,由他们亲手奉上。
「畜生——」
不知道是有谁先吼出第一声,一声接着一声,慢慢地,淹没了整座城。
「畜生啊!!!」
石块、靴鞋……一件件东西承带着百姓的怒火,朝着被压在最前的几人砸来。
余地、余老六等人面容狼藉,一时间竟然有些说不出的苦闷与狼狈,百感交集。
宁桉看着那孩童,作为教主,他受到的攻击最多,硬底的靴子砸在脑门上,鲜血蛇一样流出来,他却神色不变,眼底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