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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后小皇帝总想标记我(98)+番外

对方的话,他已经不会再怀疑。

谢让继续解释。

书中世界是独立于现实而存在的空间,当此处作为一个独立空间而存在的那一刻开始,对于书中人物来说,他们所生活的世界便与现实无异。

所以,书中人物,本质上与现实中的人是相同的。

他们有血有肉,有自己的爱恨与追求。

但此处毕竟依托书中故事而存在,从书中人物诞生之时起,这一生的宿命,就已被拓印在文字之上,无论如何都不可更改。

那便是他们与真实存在的人唯一的区别。

也是致命的区别。

谢让轻声叹息,淡声道:“你我都明白人性何其复杂,就算是一开始就被设置完善的仪器,也不可能确保其一生都不产生半分偏移。”

“所以,这世间存在着一种无形的规则,它的存在,确保了所有人都会沿着既定的轨迹行事。”

那规则无形的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每个地方,影响着一切可能干涉书中故事发展的事物。

“被规则强行干涉的人与事,我们有遇到过的,还记得吗?”谢让问。

宇文越与他对视,脑中瞬间浮现出了一个名字:“奚太后。”

谢让点点头。

奚太后曾经说过,她是在进宫后忽然性情大变,做出了许多令她都难以置信的事。在回想起这一切之前,谢让便有过猜测,而直到现在,他才确定那猜测没有错。

奚太后的所作所为,并非受到利欲诱惑,不过是遵循着故事的轨迹,她就该成为那样的角色。

与奚太后相同的例子,其实也曾出现过。

在谢让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晚,宇文越在寝宫布下圈套,要亲手杀了帝师谢让。书中他因为武艺悬殊没能得手,而谢让经历过的现实,则是宇文越意外分化错失了机会。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没能成功,宇文越那次计划,的确与他自身的行事风格相去甚远。宇文越曾与谢让提过,他事后也觉得,那次的计划过于冲动。

现在想来,那不过也是故事的一环。

宇文越沉默片刻,问:“那六年,便是你原本的轨迹?”

“对。”谢让的手被宇文越握在掌心,他垂眸看着,轻声道,“帝师谢让,野心勃勃,在把持朝政的三年后,被当今圣上联合定远大将军一举扳倒,锒铛入狱……千刀万剐。”

这就是他原本的结局。

宇文越的手瞬间收紧,但又怕捏疼了他,颤抖地松开。

“真是……荒唐。”少年哑声道。

他明明是这世上最希望朝堂稳固之人。为了保护当初那个刚离开冷宫、孤立无援的年幼皇子,为了挽救那个日渐衰败的江山,他家破人亡,几乎付出了一切。

“是啊,真是很荒唐。”谢让无声地笑笑,唇边带了几分讽刺的意味。

作为宇文越前期最大阻碍的他,是故事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可他那番折腾,却将事态引向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不对,故事的偏移,其实在更早之前就出现了。

“我自幼读圣贤书,父亲一直教导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我在他的教导下长大,一心只想科举入仕,报效朝廷。”谢让停顿片刻,低声道,“可自从考取功名,入朝为官,我的心里逐渐浮现起了另一个声音。”

“那声音让我去争,让我去斗。我那时在京中风头正盛,我第一次尝到名望与权势的滋味,可我仍觉得不够。我想爬到更高处,将一切掌控于我手,我想……成为万人之上的存在。”

“可每当我有这样的念头时,父亲的谆谆教导便会回荡在我耳边,将我强行拉回正轨。”

不过他现在才明白,那其实是让他逐渐偏移了原本的轨迹。

年仅十九岁的谢让还不知道这些,他只是越发坚定本心,在潜意识中,与那本能一般的“规则”对抗着。

但他仍然担心有一天会被这日益增长的野心所吞噬,所以,他才会与萧长风说那样的话。

那时候的他已经隐约预见到,萧长风或许会成为唯一能够阻止他的人。

而真正让事态变化的,其实是谢让奏请先帝,自愿辅佐太子之后。

被封为太子太傅的第二天,奚无琰派人请他赴宴。

奚无琰想拉拢他。

宇文越一怔,瞬间意识到了他想说什么:“在原本的轨迹中,你答应他了?”

谢让闭了闭眼:“对。”

对奚无琰来说,毁掉一个风头正盛的状元郎,自然不如拉拢来得划算。而在原本的故事线里,谢让的确答应下来。那个年轻的反派帝师,最初正是靠着在奚无琰身旁蛰伏,渐渐蚕食对方的势力,最终将人一举歼灭。

那是一场改变了书中故事线,也改变了谢让命运的宴席。

因为拒绝了奚无琰的拉拢,奚家灭他满门,使他分化为了坤君,走投无路之际来到这里,最终在此丧命。

谢让呼吸变得急促,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别怕,怀谦。”宇文越连忙将人搂住,紧紧抱进怀里,“都已经过去了,怀谦,已经没事了……”

谢让嗓音轻哑,有些哽咽:“我知道……我知道……”

可这一切,又怎么会是一句轻飘飘的已经过去,便能够一笔带过的。

他本是绝世无双的少年状元郎,他有以他为傲的亲人,将他视如己出的恩师,与他意气相投的故友。他本该成为一朝贤臣,受到万民敬仰。

可现在,他只能拖着这具残破不堪的身体,眼睁睁看着亲朋惨死,旧友离散。

短短数年,一无所有。

这是他反抗命运的代价。

怀中的身躯无声地颤抖着,很快,宇文越便感觉到肩头传来湿意。他一言不发,轻轻抚摸着青年消瘦的脊背。

不知过去多久,那颤抖渐渐平复。

青年好似耗尽了最后的力气,身体无力地软倒下来,被宇文越扶着躺下。

青年修长的睫羽微微湿润,眼尾泛着水红,脆弱而艳丽。

宇文越低下头,温柔地亲吻他的眼尾:“怀谦,你是我见过最勇敢、也最坚强的人。”

“是命运苛待于你,换做是我,也会心有不甘。”

宇文越一点点吻去他脸上的湿意,温声道:“但我希望,你不要再责怪自己。”

“我与奚太后没能做到的事,这世上任何人都没能做到的事,只有你做到了。你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会发生这样的事,不是你的错。”

谢让睫羽颤动,轻轻点了点头。

宇文越抬起头来,抚摸着他的鬓发,听见谢让再一次开口了:“七年前,我的确没能从葛大夫的刀下撑过来。我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多半是意外脱离了这个世界,去到了现实中。”

真正的谢让离开后,书中意志创造出了一个完全符合故事轨迹的谢让,代替他完成了该做的事。

“后来呢?”宇文越轻声问,“你是如何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