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山喉咙之中发出的声音很可怕,双手死死嵌入地面,仰着头如同濒死的白鹤。
天之骄子跌落污泥,不过如此。
可是白榆没骗他,只有失去做储君的资格,他才能活。
他活着,世界才不会崩溃。
火把彻底被白榆按灭在谢玉山的断腿上,谢玉弓五指的指甲简直要抓得劈开,连口中都因为咬牙够狠而漫上血腥。
他的血好歹止住了。
这时候听到了谢玉山发出痛苦声音的白珏也跌跌撞撞地跑出来。
白榆收起了染血的手镯,把包裹打开,将谢玉山还穿着靴子的一条腿,放在包裹里面包好。
重新背回身上。
白珏扑到谢玉山身边,焦急哭喊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呜呜呜……我跟你拼了!”
白珏是真的喜欢谢玉山,他就像是天边的云,像是高贵的雪山之巅上的莲花。
她连碰一下都不敢,却被白榆糟践成这样。
白珏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化身为一头小牛犊子,朝着白榆一冲。
白榆猝不及防,被她拱进了沟里。
白榆:“……”
白珏骑到了她腰上,抬手就挠,白榆侧脸被挠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
白珏那一副飘飘仙女的模样,彻底化为了泼妇。
她指甲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长,还尖,一顿“九阴白骨爪”乱抓,白榆快成花脸猫了。
白榆折腾了一宿,也没什么力气了。
一时间竟然左支右绌应接不暇。
果然人总是会在阴沟里翻船的。
最后无奈抱着头吼道:“你还不去看你的太子哥哥!下着雨呢!把他重新扶回山洞里面!不然一会烧好的断口泡了雨水再出血,就感染死了!”
好在谢玉山是白珏的死穴。
谢玉山痛苦的哼声,让白珏重新变为“柔弱的嘤嘤怪”。
白珏放开白榆,去扶谢玉山。
白榆费了些劲才从沟里爬出来,呸呸吐出了两根不知道怎么搞进嘴里的蒿草。
帮着白珏把人扶起来。
拉扯回洞穴边上。
白榆说:“在这等着,很快就有人来找你们了。”
白榆说完要走,快要天亮了。
她要赶着去送定情信物和生日礼物。
可是她却被谢玉山死死揪住了衣袖。
谢玉山自己站不直,半靠着白珏,一双眼像野狼上身一样,看着白榆。
他的指甲血流不止,估计刚才烧伤口的时候撕裂了,血迹也浸染了在白榆的湿衣服上。
狼狈透了,也疯狂极了。
他问白榆:“为什么?”
白榆看向谢玉山。
“为什么!你选他不选我?”谢玉山目眦尽裂地看着她。
他比谢玉弓到底差在哪里?
他母族庞大,天生储君,名正言顺!
为什么她选择谢玉弓,不选择他!
白榆把袖口扯回来,避嫌一样后退半步说:“太子殿下可别说着暧昧不清的话,我跟你可什么都没有。”
“你又不喜欢我,你只是习惯了所有人围着你转,爱你,为你痴狂奉献,突然有一个不围着你,你就要疯。”
谢玉山执着地看她,白榆又后退两步,背紧滴滴答答的小包袱说:“如果一定要问,那大概就是今天他过生日。”
白榆说完就跑。
天快亮了,谢玉山和白珏很快就会被找到。
她得在天亮之前把“礼物”送给谢玉弓!
也好让他们不至于真的因为一时冲动,带兵踏平猎场,杀死安和帝来个改朝换代。
而且这个礼物和定情信物,应该算“重”了吧?
白榆一边顺着路跑,一边挠头笑了下。
谢玉弓一定会喜欢吧?
第57章
白榆还不知道谢玉弓已经被段洪亮绑走了。
她也是生平第一次“恋爱”,毕竟这样两心相许,能完全暴露自己的心性并且被接受的情况,她也是第一次经历。
因此白榆背着小包袱,在山里转来转去躲避着搜寻谢玉山的人,朝着段洪亮的营地驻扎地跑的时候,因为山路湿滑摔了好几个跟头,但她每次满身泥泞地爬起来,面上都是笑着的。
她简直像个背着书包去找伙伴玩耍的孩童,蹦蹦跶跶地一路紧赶慢赶,总算距离段洪亮驻扎的地方越来越近了。
而段洪亮此刻已经带着他的人马上要撤离出惠都皇城边界。
一路上他们为了不引人注意,走的全都是山路,雨势渐收,但是道路因为一夜大雨侵袭,到底是十分泥泞难走,行进的速度不够快。
而他亲自捆起来带在马背上的谢玉弓,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了。
谢玉弓一醒来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发现自己的手腕被绑着,竟然不管不顾地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在地上滚了几圈,躲开后面急奔的马,满身泥水地站起来之后,双手还未解开,便撒腿就跑。
他必须尽快回去找白榆,他不能将她一个人扔在那里,她有心癫之症,她不能再受任何的刺激!
只是谢玉弓再怎么会飞檐走壁,在双手被缚的情况下,也不容易在急奔时保持身体平衡。
况且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段洪亮为了快速撤走,已经将带来的精兵分流,他们这一拨只剩下几十人。
他发现谢玉弓不要命地翻下疾驰的马匹,就立刻掉头来追了。
很快几十匹马便将谢玉弓团团围住。
黑云如暮,低低坠在人的头顶,马匹上的精兵纷纷亮出了武器,他们只听段洪亮的命令。
谢玉弓满身狼藉,湿透的长衫包裹住他的宽肩窄腰,微微躬身的姿势如蓄势待发的箭矢,他在雨幕之中微眯双眸,他竟将周遭阻拦他之人“视若仇敌”。
“玉弓,莫要糊涂,此时若是不跑,待被捉住即便不死,也会受非人折磨。”
段洪亮已经被气到面色发青嘴唇发紫,此刻若是开口,定然是“断绝情义”的冲动之言。
这个恭王对段洪亮有多么重要,梼杌最是清楚了,吵嘴是吵嘴,但是万不能让他们甥舅两人真的“断绝情义”。
梼杌最是了解他,只好代替他开口劝阻。
“当初皆是因为你母妃糊涂,段氏一族的下场你也知道。”
“这世间情爱是穿肠毒药,你难道还未将你母妃的错误引以为戒吗?”
梼杌向来言辞温和,总是装着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
但此刻也是动了真火,因此冷音伴着冷雨,敲打在谢玉弓的头顶,十分赤裸无情。
只可惜谢玉弓满心焚烧的大火,是这漫天的雨幕也浇不灭的“天火”。
他毫不犹豫地反口道:“她不是安和帝!她绝不是那等寡义无情之人!”
“三舅舅,”谢玉弓看向了段洪亮说,“我不牵连你,你让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