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保安几乎截断了他所有正常的社交,而牧引风因为心理问题比较严重,也根本没有办法维持什么正常的社交。
所以霍玉兰的出现,是填充,是覆盖了牧引风所有的关于朋友爱人和亲人三个方面的一切。
她给的,就是一切。
“没有看过电影吗?今天正好。”霍玉兰伸手勾了勾他的下巴说,“我定了一个午夜场,吃过晚饭我们就去看电影。”
“好。”牧引风除了那一天弄了一个测谎仪和电椅,露出了他的些许本性后,从那天之后在霍玉兰的面前基本上是千依百顺,无论霍玉兰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两人约定好了都喜不自胜,可站在电梯口等待的时候,宴会中却跟出来了一个人,朝着电梯这边跑了几步。
整个走廊铺着的全部都是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地毯吸得干干净净,因此霍玉兰和牧引风都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有人跑过来。
那个人在两个人将要上电梯的时候,终于出声对着霍玉兰的方向喊道:“小懿等爸爸一下!”
霍玉兰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在喊她,先反应过来的反倒是牧引风。
牧引风和霍玉兰已经上了电梯,回过头看到那人冲过来用手拦住了电梯。
牧引风的神色非常冷,他刚才和霍玉兰说话的时候,像是随便能够搅动的温和的水。
但是此刻的神情,却像是瞬间冰冻的冰凌,冷厉无比,充满了攻击性。
霍玉兰顺着电梯朝外面看去,看到了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
男人看上去五十岁上下,霍玉兰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神情怔了片刻。
久远的被尘封多年的记忆渐渐涌现,像是缓缓拉开了一道厚重而充满了蛛网的石门。
这个男人像极了霍玉兰的亲生父亲。
霍玉兰一时间望着他出了神,男人宽眉阔目轮廓深邃,手掌按在电梯的门上,阻止电梯门关闭。
对着牧引风露出了一个虚伪的笑,说道:“小牧总最近看上去气色不错。刚才我在宴会上就看到了你们,本想着过一会儿打招呼,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出来了。”
“小懿,爸爸前段时间不是给你打电话,要你带着小牧总回家吃饭吗?”
霍玉兰在这男人开口的瞬间,从那久远的记忆之中抽身回来了。
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和霍玉兰记忆之中的爸爸完全不同。
霍玉兰的爸爸是一个画家。
她的爸爸并不出名,也没有什么著名的作品,但是心性极其好,她妈妈对霍玉兰说话从来都是轻声细语,温柔至极。
霍玉兰在某些时候,一直都在无意识地在模仿自己的父亲。
他的声音极其温和宽厚,而且韵调非常特殊,只要他开口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会不自觉地想听下去。
霍玉兰咨询的那个sos的心理咨询所,之所以会定期去一次,就是因为那里面那个女人说话的腔调,那种只要开口旁人就没有办法插嘴的能力,和自己的父亲非常像。
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病也不是去治病的,她只是想去听一听那种语调。
而面前这个男人的嗓音虽然醇厚低沉,却带着难以言喻的虚伪和别有深意。
因此霍玉兰醒神之后,面色甚至比牧引风还要冷上两分。
她已经迅速根据这男人说的话猜到了他就是原身的父亲,慕景龙。
那个虽然没有生在饥荒年间,却为了利益卖女求荣的王八蛋。
霍玉兰早就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都删除掉了。
而慕景龙根本就不在乎牧引风和霍玉兰的冷脸,自顾自地笑着说:“小懿啊,你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你妈妈一直都很想你,到处在打听你呢。”
电梯门不断地闭合,但是因为男人的手掌压在上面,感应到又重新打开。
霍玉兰看着慕景龙,想到前段时间莫宁对她说原身的母亲确实到处在打听她,想要见她一面。
而慕景龙现在说话的语气虽然故作温和,可是语调之中的威胁却无法忽视。
霍玉兰顷刻之间就已经明白,原身的家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构。
懦弱的妈妈没有办法反抗利欲熏心的爸爸,愚蠢的女儿听凭两个人的操控,最后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追寻所谓“真爱”的路上。
原身的那个什么情人杰瑞,上一次能和慕景龙派来的人一起来,就说明这个杰瑞,哪怕不是慕景龙一手安排,也和慕景龙之间有见不得人的交易。
霍玉兰本来把这些人全部都删除得干干净净,并且断绝掉了原身所有的社交。
因为她不是原身,不是那个被世界意识放弃并且抽调到了其他世界的女人。
她对原身的所有朋友和母亲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但是她要远离这些人,这些人又偏要靠上来。
慕景龙言语之中的威胁正是要利用原身的“爱母之心”,让霍玉兰妥协。
霍玉兰的手指在牧引风身后的轮椅靠背上面抓了两下,突然间笑了,“爸爸,刚才我在宴会上怎么没有看到你呢?”
霍玉兰低头对着牧引风说:“老公,你先等我一下吧,我有点事情想和我爸爸聊一聊。”
慕景龙似乎非常满意自己女儿的妥协,后退一步放开了按在电梯门上的手,而霍玉兰推着牧引风重新从电梯里面出来。
慕景龙又后退了一步说道:“我们父女两个想要说话也不一定非是今天,明天你带着小牧总回家来吃顿便饭吧。”
慕景龙的嘴角微微勾了下,这一张让霍玉兰恍惚的她心中完美的皮囊,被这皮囊之下丑恶的灵魂彻底败坏。
霍玉兰齿冷心寒,心中生起了难以压抑的怒火,这些怒火在顷刻之间就已经烧穿了她所有肺腑,几乎熬干了她的脑浆。
就连心理医生都没有引导出霍玉兰压抑的最真实的内心,她在内心之中对于父母的两个角色有着固定的,精准而完美的“模子”。
她因为当年的那一场意外父母双亡,父母都是为她而死。
因此在霍玉兰的心中,父母就应该是爱自己的孩子如命,甚至比命还要重要,那才配被称为父母。
慕景龙顶着和她父亲差不多的一张脸,却做着卖女求荣胁迫妻女这样险恶的事情,精准地戳到了霍玉兰任何人都无法理解的底线。
她此刻脸上笑得格外温柔,却是生平第一次“发病”最严重。
其实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出她的嘴角,她的下颌线甚至她手臂的线条都无比僵硬。
可惜牧引风背对着霍玉兰,被霍玉兰安放在电梯入口的地方让他等待。
而霍玉兰则是不由分说地上手拉了下慕景龙,笑着说:“爸爸你跟我过来,我有些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