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冷的睡不着,我又不敢同白泽靠的太亲近,只好裹紧毯子瑟瑟发抖。
一只手将毯子替我掖了掖,又从后面揽住我。
我小声道:“白大人怎么还没睡?”
他道:“在想一些事情,睡不着。”
我转过身去看着他,“我刚才做梦,梦到……我们妖界死了很多人,白大人很难过。”
“你怎么会梦到这些?莫非受了什么惊吓?”他拭我额头。
“没有,只是有些想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跟天界开战?”
白泽道:“自古便是如此,妖界不事生产,依靠掠夺人类而存活。人类手无缚鸡之力,便向天界进献贡奉。天界承受人间香火,便要替他们维持生计。平日大家都会注意尺度,所以还算和平共处。只是每过些年,人类便会出现瘟疫天灾,导致粮食短缺从而加剧三界摩擦,迫不得已才会爆发战争。”
我困惑道:“那为什么我们不自己种粮食呢?那样的话就不用去抢别人的了啊。”
他笑了下,“妖界的土地是长不出粮食的,人类也不会允许我们侵犯他们的领域,这便是问题的症结所在。不过你放心,以后很长时间想必都不会有战争了。”
“为什么?”
“因为淮殊你,应着三界共同的预言而出世,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肯拿妖界产的奇物去同人类交换粮食,不像以前那样再苦恼了。”
我摸摸下巴,“那我还有个问题,为什么我是由白大人养着,而不是人类跟天界养呢?”
他笑了下,却没有回答,“睡吧。”
次日我忍不住,问了阿绿才知道,原来当初淮殊出世地点也是起过争质的。不过后来三方互相辩论不下,说人类气氛太重功利,西王母脾气又过暴虐残忍,商议之下才交由品行兼优的白泽抚养。
今日便是要替淮殊成人礼,阿绿替我系上腰道,兴高采烈道:“听说当时提出要给白大人时,其余两方都不乐意,害怕您将来心会偏向了妖界。结果闹腾了半天,也挑不出白大人错处,只好认输喽,公子就这样跟了白大人。当时我还小,不过见白大人抱着您,宝贝的很,任谁想看一眼都难。您尚未出世时,他紧张的不得了,整日整夜闷在房中,五百年来出门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啊,白大人。”
白泽在门口对我微笑,道:“我先行一步,你稍后去伏波宫找我。”
“好的。”
伏波宫此刻热闹的很,足有几百人围席而坐。水渠绕在席前,上面撒满夜明苔,发着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芒。席宴中间是个大酒泉,正喷着清如明镜的美酒,浓郁醇香四溢开来引人迷醉。
妖界不喜歌舞,男女比例又严重失调,故侍从清一色皆是男子,相貌或俊朗或清丽娇媚,竟也让不少宾客看傻了眼。我眼光转了一圈,注意到在场唯一的一个女人,此刻正高傲的昂着头在门口待客,正是朱雀碧鸾大姑娘。
我自然是入主席,坐白泽身侧,众人目光便立刻望了过来,场中顿时鸦雀无声。
虽然见过不少大场面,我仍不免紧张,好在白泽及时举杯出声,“在下先行谢过诸位赏脸,百忙之空拨空参加淮殊成人之礼,为表谢意,在下先干为敬。”
景炎举杯,笑道:“白大人客气,淮殊之事便是三界之事,哪个敢不放在心上?”
东方磊也含笑饮了酒。
白泽提醒道:“淮殊,你今日成人,便同大家说两句罢。”
我有些无措的起身,对上许多好奇与失望的目光,“我要说的白大人已经说过了,谢谢诸位。”
一片寂然,景炎冲我举了举杯,将酒喝了。
其实这次景炎是否会来才是我关注的重点,至于成人礼……单纯是想顺敖川的好意替妖界捞些好东西罢了。看他此刻喜的眉飞色舞,想必应该是赚了不少。
白泽拿一杯酒过来,道:“淮殊今日起便是大人了,喝一点也无妨。”
因为担心自己会醉,我竭力控制自己沾酒,不过此时有白泽在,想必喝一点也无妨。
试了尝了下,觉得舌尖酸麻,不过入口却很温和,酒入腹中,整个身体都跟着暖起来,大脑还是清晰无异。
看来没什么关系,我又忍不住倒了一杯,还未饮下便见景炎提着酒壶坐过来,紧依着我,“淮殊也同我喝几杯。”
我实在不喜欢跟他相处,他却不依不饶的替我倒了满杯,我只好将就着喝下。
景炎像是有什么心情一样,脸上虽挂着满不在乎的笑,眉头却始终未舒展过,一杯接一杯的喝,仿佛饮纯水一样。
我察觉出他的不对劲儿,便问:“你怎么了?”
他手撑在席上,偏头看我,目光朦胧道:“母后说的不错,你算是有个福气之人,虽然大家都不相识,却肯为你不惜跋山涉水来到这里。”
这人是在感伤自己没有一个热闹的成人礼?我玩笑道:“殿下成人时我还不在,说不准我也会替你庆祝。”
他眼中闪过刹那动容,却随即化为冰冷的笑,“真是可惜。”
一壶饮尽,景炎又命人去酒泉重新打满回来,继续沉默着喝,只是不再同我讲话。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去自己位置上喝偏跑我这里,却不好当着众人面去问,想想作罢。
不时有面生的人过来敬酒,说的都是陈词烂调的客套话,难为白泽始终保持耐心十足的微笑倾听。
也有人特意跑过来同我搭话,像是研究我有何与众不同似的反复打量,着实令人生厌。
酒劲慢慢上来,我有些燥热,便对白泽道:“白大人,我先回去了。”
整个妖界都知我秉性,犯不着拘于一些礼节惹得自己不快,顶着个孩子面孔我将率性而为发挥的淋漓尽致。
白泽道:“路上当心些,让阿绿陪着你。”
阿绿不知去了哪里,我寻一圈找不到人,便决定自己先走。
途经石坡路,却与两人狭路相逢:死对头勾魂使和昨天见过的知女。
一个习惯性的啐我一口,一个照旧掩着嘴吃吃直笑,两人结伴而走,颇有‘狗男女’俗称之风。
我喝道:“站住!”
两人站住,皆木讷的望着我。
“你,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啐我?”感谢方才的酒给我勇气,终于把这个羞于启齿的话给问出来了。虽同他纠缠了数年之久,却只知他不喜欢我,原因则不得而知。我自知不是讨人喜欢之人,但被厌恶到这种地步,着实令我感到愤怒。
他挺着一张丑脸道:“我早年犯有头疯,如今喉间常有浊痰,不吐不快。”
“真的假的?”我有些无语道:“那你见白大人的时候为什么不啐?”
勾魂使道:“憋着。”
答案令我有些晕眩,“你,你……当真不是对我有什么成见?”
“没有。”
我压着太阳穴走到知女面前,“那你又为什么笑我?”
他头摇的跟波浪鼓似的,却是一句话也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