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放了他罢,今日不准出手伤人。”润玉再度出声,奇亮的眸子有意无意的扫我一眼。
“恶贼装什么清高圣洁,本少不稀罕!”秦少洛怒喝,被花晴从背后提起。
“跟这种人,犯不着讲什么道义。大家一起上,今晚除了此贼,明日便能扬名江湖!”极具煽动性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颇带着几分熟悉。
“各位好友,感谢诸位的仗义相助!只是,你们还当老夫是暮云山庄的现任主人么?他们是老夫请来的贵客,哪个若伤了他们,便是和暮云山庄为敌!”柳庄主出人意料的坦护琼宝润玉。
秦少洛伤心欲绝道:“爹!您,您当真要暮云山庄忍下这口恶气么?妹妹的命,当真抵不过白乐宫许您的荣华富贵么?”
此话一出,犹如火上烧油一般,鼎沸的喧嚣声愈发吵闹。
“啊?难道,难道柳庄主已被白乐收买?!”
“天啊……柳庄主,居然会是一个如此卑鄙的小人!我真该抠了自己的这双眼睛!”
柳庄主怒道:“逆子住口!”
面容枯瘦的和尚再度上前询问道:“柳老庄主,您……您叫这两个魔头大公子二公子,难不成真有什么不干净的牵扯?”
柳庄主置若未闻,低头摸女儿的脸颊,“这是老夫的私事,与大师无甚相干。”
听他这般伤心难过,那和尚再不忍问下去,看了眼琼宝身后的花晴,思索片刻才转脸对众人道:“诸位,听老纳一言,两邪魔做恶多端为害武林,今晚确实该除其二贼为江湖伸张正义。无奈看在柳老庄主痛失爱女的份上,求各位今日暂时高抬贵手,改日出了暮云山庄再与这两魔头决一生死,如何?”
这台阶也给的漂亮,说话之日显然有些身份,众人抵头商议了半天却不好再说什么,各抑郁不平的离去了。那和尚拍拍柳庄主人的肩膀道声保重,也叹息着走开。
最后原地只剩下我和颓废的秦少洛,琼宝润玉,还有抱着女儿尸体的柳庄主。
四周安静下来,方才的争端仿佛一场荒诞的游戏。
树上插着几枝灯笼,将湖边照的光影交错,秦少洛形容凄惨表情恍然如梦。
“洛儿,你长大了……。”柳庄主转过脸看秦少洛,脸上皱纹纵横交错仿佛时光已悄然流走了数年。
“爹,“秦少洛欲言又止,迟疑了下再次跪倒。
“我知道,你一直都恨我。你以为,我只宠爱风儿,眼中从没有你,是不是?”
“我……,”秦少洛哽咽,眼中有泪光闪烁。
“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是我的儿子,我又怎会拿你当别人看呢?我对不起你娘,你恨我也是应该。可你不能以为,爹不喜欢你。知道爹什么放纵你二娘和妹妹嘲讽你么?做为暮云山庄的接班人,要忍常人所不能忍,痛常人所不能痛……你整日游手好闲沉迷女色,又怎能接得起这副重担?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有些东西终归是你的,不用抢也不用争,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呢……洛儿,你自幼聪慧伶俐自负要强,他日我若走了,你要好好照顾山庄,莫轻易强出头毁了祖辈们的心血……也莫斗气好强和别人争夺什么,你懂了么?”
请君入瓮
“爹……。”秦少洛嘴角溢出血丝,却又欲言又止。
柳庄主冲他凄然一笑,脚步蹒跚的离开了。
琼宝意犹未尽的击掌:“居然就这么唱完了?”
秦少洛抠着泥土不语,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
润玉将视线从秦少洛身上转过来,微微一笑道:“有趣。”
琼宝跟着他走出几步,突然回头对我扬手道:“喂,呆子,别以为咱们的账就这么了结了,本宫明日再和你计较!”
润玉目露笑意看我一眼,也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何话,琼宝便得意瞄了我一眼愉快道:“好,好。”
夜又恢复了寂静,风从湖面吹来隐有呜呜之声,仿佛有人在哀怨的抽泣。秦少洛慢慢站起身,脸上泪痕已干,脊背显得愈发孤傲苍凉。
“梦生,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仿佛用剑刃划开丝竹所发。
“我等你,我们一起来的。”
他一把搂住我,坚实的双臂似要将我锢到身体里去,“梦生,梦生……以后,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我强笑,“讲什么玩笑话,梦生可不是女子。你先退开些,我来看看这茶花。“
他犹豫了下,最终放了手。
我沿着花丛踱了几步,心头隐隐感觉不对,闭了眼反复徘徊,终于在几丛红色茶花处停住。远处各摘下几朵含苞待放的嫩蕊轻嗅,血腥尸臭之味便扑鼻而来,或浓或淡各不相同。
“少洛可知这种花之人是谁?”
“二娘种的,应该有十年了吧,她对这种花很是喜欢。”他手持灯笼,提起‘二娘’时嘴角露出抹浓重的讥诮。
我心中默念,用脚丈量出血腥最浓的花丛方位,食指触了触土壤道,“能将此处挖开么?”
小心的移开一丛茶花,赫然发现那花根须处绕着许多团残发,秦少洛只顾埋头苦挖并未看到,我却觉得脊背生寒。
足足约一丈深时,铁铲突然‘铛啷’一声响,他骇然:“什么东西?”
我沉默了许久才道:“骸骨。”
秦少洛愣住,啪的丢了铁铲后退两步。
“这人是你至亲,于情于理都不能对她露出半点害怕,死了也一样。”我拾过铲子再挖两下,一个青白的瓷瓮慢慢呈现了出来,上面用油纸封的严实,周围用黄符横七竖八的贴住,捆绑的绳子却是已有明显腐烂。
“这是,谁……的?”秦少洛手指颤抖的去揭那封印,却被我拦住。
“动不得,坛中尸瘴气甚重,吸入会迷人神智。”
“里面的……是谁?”
“你的母亲。”
秦少洛身上所中血咒,除了用至亲骨血做引不能生效。那下咒之人当真蓄心积虑,为致他死于无形之中居然不惜多杀一人,可恨。
秦少洛悚然起身自语,”不可能,不可能!我母亲明明是病死的,已于十年前下葬于祖坟,我亲眼看着她入敛的!“
我默不作声,倘若不是他有幸遇上我,怕是入了地狱还是个糊涂鬼。刨坟移尸,这恶毒的下咒之人死不足惜!
将那坛子放到平地静置,天蒙蒙亮时方才小心揭开封印,一股沉闷的恶臭扑面而来,秦少洛一直痴痴呆呆的盯着那罐子,嘴角却已被牙齿咬的血流如注。
我取出银针,将他食指戳破,殷红的鲜血便立刻渗出来,一滴滴落到坛子里去。
坛中骸骨‘扑嗽扑嗽’直响,一股青烟像邪恶幽灵慢慢飘散出来,长了眼睛般悉数钻入秦少洛鼻孔。他瞪大眼睛,浑然不觉。
我拉出他手,各在指尖扎上一针。这次流出来的便不是红色的色了,而是带着恶臭的污血,拖着长长的红线落到地面,土地里顿时开出一朵妖艳黑红的茶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