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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儒笑(80)

我蹙眉暗道不好,环视四周已隐约有了萧瑟杀气。

南宫柔,你当真不知道自己出逃是有人故意纵容?还是想假借着这股势力逼我回京?

几把利刃从花丛中探出头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是萧雅言公子么,陛下有旨,如顺从回京,可免死罪绝不牵涉。”

我静了片刻后,道:“家弟抱恙在身,今日天色已晚,可否通容一日再行启程?”

利刃立即收了回去,那人极为恭敬道:“那明日寅时出发,小的这就去传话回京。“

南宫柔含着眼泪摇头,“不是我,不是我让他们跟来的……。”

我轻叹一声向房间走去。

琼宝不知何时醒了,无视跪在地上的花晴坐起身来,“大哥,我们……一起回京都吧,我梦到润玉出事了。”

我心头一窒,却连忙摇头,不,不能回去……

我忘不了姑姑当时那句‘两年后死于京都’,我的琼宝永远都不能再回那个梦魇之地。

可是润玉……润玉。

夜里,我翻来复去睡不觉,南宫柔在窗外不停哭泣,瘦小的身体撑着固执的倔强,以弟媳的名义控诉着我的无情残酷。

天亮的时候,她最终忍耐不住推门而入,痴痴呆呆的看着我道,“大哥,我有事跟你说。”

我抬头看她,脏兮兮的脸上还带着泪痕,一双眼睛肿的厉害却目光犀利。

她说,“大哥,润玉喜欢你。”

我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将话说下去。

“他从小就喜欢你,我知道。”

喜欢我?终归抵不过世间虚荣,逼宫造反……他好大的本事!如今身陷虎口,又讲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呢?我露出些自嘲的笑,笑自己也笑润玉。

南宫柔看着我的脸,难过的低下头,“润玉……他一直过的苦。陛下对大哥如此态度,定是念着大哥好的,倘若……倘若大哥能想办法救救润玉,我愿意,我愿意永远离开他。”

我微微扬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看她,“你以为我是因嫉妒才不愿意救他?你以为在我心中……你比润玉的命还重要?”

“那大哥为什么不肯回京救润玉?”她难堪的瞪着我,脸颊在昏暗中呈现出黑红色。

我突然对她升起一股反感,这种手足之间多出的一双陌生手脚的怪异感让我感到说不出的厌恶。

许是我嘲讽的目光太过明显,她看到床上沉睡的琼宝居然顿悟了,“是因为……小叔的原因么?”

我依旧不语。

她居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来,“我有一个秘密告诉大哥,只有我和润玉才知道的秘密。”

他们夫妻床头话,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刚准备起身,她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只有一句,却将我惊到许久不能动弹。

“其实小叔叔……八岁时就死了,如今活着的,不过是润玉用钱捐来的行尸走兽而已。”

我反应过来,第一件事便是伸手卡住她的脖子,她紧急后退,施展身形双手用力却也挣脱不开,急的又哭了,“我没有骗大哥!这件事……是润玉在父亲灵位前讲的,我有亲耳听到!他说小叔八岁时被人埋在雪里堆雪人,身体被冻坏后就不治身亡。润玉后来入宫发达之后,才找了许多术士帮他重塑肉身!还在冥府捐了一个闲职给他,好像掌管一家叫什么幽冥客栈。小叔叔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却因被强行改了命格的缘故,所以不能活过一个生肖轮回!这事是千真万确的!”

我将手指一点点抠进她的脖子,“你是不是以为我软弱无能才这样抵毁我的弟弟?我也告诉一个秘密给你,我杀过一个至亲的人,也杀过无数恶鬼……便是用这双手。”

她眼里闪过难以置信的绝望,缓缓的闭上眼睛,断断续续道:“因……为,只有润玉一个弟弟了,所以……大哥一定要去救他,不然,大哥就只有一个人了。”

只有我一个人么?……

我食指突然痛犹如针扎,收了手看她虚弱的靠在门上,低声道:“我不杀你,不是不敢也不是因为润玉……而是我想为琼宝积点阳善。“

她坐倒在地呕吐起来。

次日黎明启程返回京都,琼宝一直沉睡未醒。

我吃力的将他抱上马上,不肯让外人碰他哪怕一下。

南宫柔吃力的徒步行走,我对她的好感早已消失殆尽,冷言拒绝了她同乘马车的请求。

琼宝很少清醒,有时同我说话不超过十句便会悄然睡去。

我便会搂着他,贴着他冰冷的脸颊,兀自讲些少时趣事,也不管他有没有听到。

一路快马行至京都,用了二十三天,我说尽一生的话。

该来的,不该来的,通通都到来了,而你除了接受别无它法,这便是命运。

四处散发着血腥味的京都,我永远无法忘记齐顺年这一天。

这一年,我失去了两个弟弟。

萧雅言从此身无长物,迥然一身。

我隧了不进京都一步的愿望,只因马车停在入城门口寸步难行。

五丈高的城门上,悬挂着我的弟弟……的尸首。

一向只穿白衣的润玉,至死都是身着白衣,囚衣。

一把染着乌血的重剑将其身体前后贯穿,一向清洁如命的他竟然会落的如此污秽不堪。

他低着头,被凌乱的发丝摭住了脸,手脚僵硬的垂着,我却一眼便认出了他,连确认都不用。

路人笑道:“不过是上一辈的恩怨罢了,听说是十多年白乐宫没落时入宫请求朝庭支援,前皇帝竟然当面将萧润玉的污辱之死,至于后来如何又派了人手支援,这便不得而知了,想是很大的利益在里头。”

路人叹道:“快意恩仇,端底是英雄少年,只是手段偏激了些。跟朝庭斗,终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路人哭道:“这该死的逆贼,好端端造什么反,害的皇城血流成河不说,还让我们百姓日子全都不好过。如今朝庭挂具尸体在这里示众,把我那五岁的孩子方才都吓的掉了魂,这该如何是好……。”

……

我愣愣的站在那里,茫然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我从小依赖身体不好所以只要自己安份活着便可,所以不懂什么叫做责任不必顾虑白乐宫三千余人的梦想期盼。

我自私一人独逃异哉不知道八岁的润玉拖着同样八岁但是固执任性的琼宝流浪江湖会有多难。

我无情谋杀了自己的母亲所以不明白眼睁睁看着至亲被□至死是怎样的痛。

少年早熟心事满腹逆境中被逼着成长,长大后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娶了不喜欢的女人换来权势,看着哥哥弟弟相亲相爱远走他乡不管不问把仇恨拿来自己承担……

我的弟弟啊,那么多艰辛苦难你是如何挺过来的?在隐藏了那么那么多的痛以后,你如何还能对别人明眸皓齿的微笑?

我知道你一直都有暗地照顾我和琼宝,知道你有费心买来许多药给弟弟,尽管他不会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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