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这会儿哭成这样实在不好看,隐隐还有指责宴会主办人和恩公主的嫌疑,唐亦芝虽然不待见这位自利自私的祖母,但还是咬了咬牙,上去扶住了对方:“妹妹就是一时气急攻心,不碍事的,祖母莫要担心。”
“你妹妹都这样了,我怎能不伤心?”沈老夫人拔高了声调,“是谁把家里商量好的事情说出去?又是谁把她弄成这个样子的?你说!”
唐亦芝原本是想劝一劝沈老夫人息事宁人,先过了这次宴会再说,不想沈老夫人不光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还冲着自己抖威风给人看。
唐亦芝当即松开了搀扶老夫人的手,再不说话。
沈老夫人见自己发威过后无人应答,越发烦躁起来,想起方才来请自己的车夫的话,一咬牙走到桃笙身边:“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的策划?你自幼性格古怪,自私自利,不顾全大局,一直对我们喜爱若锦心生怨气,所以才安排人对若锦做这样的事情。”
“沈老夫人说话要有根据。”桃笙冷冷道:“究竟是我还是关家内斗把事情捅出来,您一问便知。”
沈老夫人想当然已然不是一天两天,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给自己扣帽子,也是从前的惯用的伎俩。
可她也不想想,这会儿不是在文远侯府的德寿堂,这里也不是她的一言堂,这么多双眼睛都在这里看着,京中贵女总不会都像沈家人一般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碧琴见状连忙走过去,在沈老夫人耳畔轻言几句,把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一交陈述了一番,沈老夫人脸色越发黑了起来。
关夫人是一直看不上沈家人的,觉得这家人实在上不了台面,若不是自己的儿子执意要求娶沈若锦,她甚至连亲家都不想跟这家人做的。
可就今天的情况而言,想要在此扳回一局,给关家赚回一些颜面,便也只能跟沈老夫人联合。
“这几个孩子各说各辞,实在让人头疼,我这也是听得云里雾里的。”关夫人道,“您是文远侯府的太夫人,通晓事理又德高望重,这里面究竟怎么回事,快跟我们说上一说。”
“不瞒你们说,我们家中的确是知道当初抱错孩子这件事的。”沈老夫人道,“当年满心欢喜找回了亲孙女,可也是见到了桃笙才知道,这丫头脾气实在性情古怪得很,不管家中之人如何劝说,都不同意认回来。倘若我们公布了真相,桃笙又不回来,原本的女儿又没了,府上岂不是白白损失了一个好姑娘?”
“况且锦儿从小就极其懂事,知书达礼,温婉可人,家里没有一个人不喜欢,不光是我,就连父亲母亲和几个兄弟也都想留下她,舍不得离开。既然桃笙不愿,若锦又愿意亲近我们,住在家中,为着孩子们和侯府的面子,我们便一直没有对外公开。”
“至于雇凶杀人一事,还要从长计议。说不定就是我们锦儿身边什么人,打着主子的名号去做的,也说不定是什么人自导自演,说服许响背主,做了这么一出戏出来。否则怎么就那样的巧,自家的镖局正好遇上了有人行凶只会死?此事还待查验,不能因为若锦身世并非我们府上女儿,就什么事都往她的身上扣,夫人您说呢?”
关夫人很快抓住了沈老夫人话语中的重点:“这事你们虽然做得不够地道,但也是情有可原,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桃笙明明是你们自家女儿,为何坚持不想认回侯府,这其中可是有什么隐情不成?”
“不过就是小女儿心思,看自己处处不如若锦,又见我们对若锦喜欢得紧,心中赌气,不愿回来。”沈老夫人这套说辞本就是说惯了的,此时说起来格外得心应手,且显得很是自然真实。
“岂有此理?”关夫人眼睛一瞪,“为了这点子小事就赌气不回?我听闻府上侯夫人的身体一直不好,也不知道去母亲身边尽孝,哪里就是为人子女的道理?”
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人,桃笙皱起了眉头,不得不说,这俩人脑回路还挺像的,来来回回也就几句话,一个是自己脾气古怪自愿放弃回去,一个是没有好好尽孝。
正当桃笙要出言反驳反驳之时,一个声音在她前面响起:“既然都是母亲的孙女,那又为何要如此偏心?只说桃笙的不是?就算若锦自幼养在母亲膝下,感情深厚,也不能罔顾事实,把这些事情都加在桃笙的身上。”
是洛昕。
看到儿媳第一个跳出来拆自己的台,沈老夫人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是侯府主母,说话也该有些分寸,当初因为若锦生病,我没心思管她,想让她晚一些回府,就能赌气成这幅样子,眼里究竟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这事我倒是略有耳闻。”话说到这里,人群当中突然有位夫人插言道:“我家夫君曾经跟我提到过一件案子。”
正是京兆尹包大人的妻子柳氏。
这事越来越离谱,牵扯到沈、关两家也就算了,这会儿竟然还牵扯到了京兆尹府,和恩公主站累了,坐下来自顾自斟了杯茶,轻轻打着扇子等待后续。
别说睁大了眼睛吃瓜的众人,就连桃笙都有些听不明白,这有关京兆府尹什么事。
柳氏说话一向简洁,三言两语就说了当初丈夫审过的一个案子。
有一位在京中也算颇有名望的潘大夫,后来因为用药过量治坏了人,被告到了京兆尹府,后来经由包大人查出,这位潘大夫不按规则治人的事不止一件,其中就牵扯到和当地药铺勾结牟利,给文远侯府沈二姑娘开药过量。
包大人素日是不怎么把这些办案的事情跟家里人说,但这事毕竟是牵扯到侯府千金隐私,便请夫人帮着去侯府询问,此事是否属实,沈二姑娘身子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
柳氏也是从沈若锦那里得知,她并未怎么服用潘大夫开得药物,身体一切正常。后来潘大夫也画押承认,自己的确是跟药店合谋,为病人虚开药方,但那是文远侯府的嫡女自己要求装病开药,纵然拿了药方也不会吃,他这个做大夫的只是照章办事,就算要怪也不该怪到他的头上。
这样一来,潘大夫的确就不算损害病人利益,包大人就事论事,觉得此事跟本案没什么关系,便也放了过去。
而许响在供词当中也提到了沈若锦的生病,潘大夫交代的时间,正好和许响所说的沈家意欲接回桃笙的时间临近。
也就坐实了沈若锦是装病博得长辈怜惜,为得就是不叫桃笙认回侯府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