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突然哭了,“真的吗?我也能像你一样好起来吗?”
“可以的,是真的。”
*
元海县,宋鱼家。
宋鱼又看了一遍她妈的诊断报告。
昨天晚上她才刚到回家,天黑着看得匆忙,今天再仔细看一遍,宋鱼感觉这份报告有点不太对劲。
她把报告拿到阳台细看,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
尤其是写着她妈名字信息的那一栏,看起来古古怪怪的。
她妈拿报告的时候她还在浦市,不清楚其中细节。
这会宋鱼拿着报告去了她妈的房间。
“妈,你当时确诊,有没有找医生看一下?这个报告医院给你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吗?我怎么觉得有点问题?”
她妈今天不发烧了,只是还有些嗓子疼,这会喝了口水。
“医院的报告还能有什么问题?难道我还能骗你?”
她妈又喝了口水,让她别看了。
“反正下周去省里的医院。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她妈一脸的严肃,示意她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宋鱼只好暂时放下报告,心里想着回头自己亲自去趟医院问问清楚,然后顺着她妈的意思,坐在了床前的小板凳上。
她妈直接问了她。
“我看你的意思,完全不想跟邵宁远和好?”
宋鱼把邵宁远赶走,赶得很是坚决,赵美明也看出来了。
“我本来也有些生气,觉得你们分了那么久,他都不回来找你,可见没什么感情,但我前几天见他回来了,看他在我脸前殷勤,意思是还想和你复合。”
她说邵宁远没什么大问题,“她妈是我同事,你嫁过去,他们家碍着我在这,不敢欺负你。你就一点都不考虑和他和好?”
只说了这两句,她妈嗓子就哑了几分,宋鱼连忙端了水杯过来。
“妈你润润口。”
她见她妈喝了水,这才开口。
“妈,我和邵宁远真是没什么感情了,而且我看见他就烦,我不想再和他在一起了。”
宋鱼在她妈眼皮子底下,很少有这种态度鲜明的回答。
要是放在平时,赵美明见女儿执拗忍不住要生气,但生病消耗了她大量的力气,她没发火,只是皱着眉看着宋鱼。
女儿好像比以前有主意多了,至少在和邵宁远的事情上,她真的一点走回头路的意思都没有。
宋鱼看见她妈不说话,只看着自己,心里有些不安,刚要问句什么,她妈突然开了口。
“小鱼,你跟妈妈说实话,你是不是有新男朋友了?”
话音落地,窗外的三两麻雀都不叫了,宋鱼端着水杯的手顿在原地。
杯中的水荡了起来,水波顶端的水珠从玻璃杯上沿跳跃而出,啪嗒,滴落在了宋鱼手背上。
宋鱼莫名地心里沉静了下来,好像鼻尖闻到了姜延周身上黑醋栗的味道一样。
她在妈妈面前,第一次如此坦然地点了点头。
“是的妈妈,我有新男朋友了。”
她说完这话,房间又静了下来。
就算坦然地承认,宋鱼也担心她妈会瞬间发怒。
但是她等了三秒,又三秒,她妈没有生气地叫她名字,也没有用手指使劲戳她额头,她惊讶地看过去,只看见她妈长长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 ...”这句都没说完,她妈就没再说了。
今天的妈妈异常地情绪稳定,只是问她。
“是什么人?不会是外科大夫吧?”
只一句就问到了重点。
宋鱼都没想到她妈会问得如此准确,她神色微僵,但只是神色略有变化,细细看着她的她妈就明白了过来。
“看来真是外科大夫。”
宋鱼一急,“妈,你不要带有职业歧视。”
“我尽量不职业歧视。”赵美明一想到宋鱼表姨夫那臭德行,就浑身难受,但眼看着宋鱼老老实实坐在她床前小板凳上乖巧的样子,赵美明十分难得地压了压火气,“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跟他好了的?”
今天母亲的情绪稳定得超出预期,宋鱼看着她妈妈,说是从前同一个学校的学长。
她不想讲和邵宁远有关的事,只说,“我去年崴了脚一直不好,就去他医院看病,是他给我看的病。”
“你那就这样和人家在一起了?到什么程度了?”她妈突然问得紧了起来,“发生关系了?”
宋鱼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就只是刚谈没多久。”
她不像是骗人,赵美明松了口气,这才又看着女儿问。
“你很喜欢他?”
窗外的小麻雀停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叫了两声。
宋鱼半垂着头,她不可否认。
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或许是从地铁里,他替她赶走纠缠的乞丐;
或许是她拖着三个行李无处可去,他用他宽阔温暖的后背,在秋雨里背着她回家;
也或许是他帮她解决了住宿,在她一次次找工作被拒绝的时候,鼓励她开启新的事业;
是她的新工作迷茫的时候,他把她的画放到画框里,高高挂在家里的墙上;
是他丢下了跟他示好的米妮安,快步走上前牵起她的手,告诉她,“可是你在我眼里,没人能同你比较。”
更或者,是在那个阴郁湿漉的异国他乡,他把狼狈又无助的她捡回家,擦掉她的眼泪,哑声问她,“别要他了,跟我吧。”
... ...
不知不觉间,他们不像是那种刚在一起的情侣,仿佛,已经走了很远了。
宋鱼眼睛有些发酸,她说是的。
“妈妈,我是很喜欢他。”
她说着,眼泪突然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嗓音哽咽起来。
“我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那种感觉,和跟邵宁远在一起,完全不一样。”
没有任何外力强加与束缚,她只是发自内心地感觉到爱与被爱的快乐和幸福。
女儿在哭,神色却仿佛在微微笑。
赵美明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女儿就坐在床前小板凳上。
她一下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好像就是丈夫去世的那年,也是这个小女孩,那会身量还小小的,就坐在她床前的小板凳上,不敢抬起头来,只敢低着头跟她说,她想画画。
“爸爸不在了,我想爸爸,想画画。”
她声音小得快让人听不见了,攥着双手不安地问她,“妈妈,我可不可以去外面画画?”
但那天,她一把将她推在了地上。
小小的孩子从板凳上摔了下去,惊恐地抬头看她。
她看过来的眼神像极了说要去南方赚钱的丈夫,可是丈夫去了就再没回来。
她心口都抖了起来,冷厉地看着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