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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安格的雪样年华(32)

作者: 小楼 阅读记录

“我已经没救了,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等死,与其这样痛苦地活着为什么不让我干干脆脆的死掉……”

“我已经在很努力地让大家讨厌我了,为什么我还活着啊,为什么像我这样的祸害还活着啊啊啊……”

白望忽然伏低身,把安格的头抱在自己的怀里。

就算……顽铁如他,此刻也忍不住红了双目。

这才是真正的安格。这才是这个天使真正的面目。

无论什么时候都替别人着想,所以一边做着令人反感的事情一边寂寞的一个人等死……上帝给了你美丽的白翼,为什么还要把它折断?

白望抚摸着安格柔软的头发,吻着他头顶上的发旋。

“安格,你是好孩子。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傻的事情了。疼痛是相互作用的,你划在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同样划在了爱着你的人们的心尖上。”

安格放声大哭着,似乎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彻底点燃,而这些天来,他一个人默默承受的压力和痛苦,也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完全的释放。

痛是相互的,爱也是相互的。

安格,你果然还是年纪太小,连爱都没有爱过的人,不会明白让亲人们唯一好过的办法,就是珍视你自己。

安格抖动着的身子渐渐平复下来,暴风雨似乎已经过去了。可是白望心中的压力却越积越多,似乎随时都有喷发的可能。他不得不草草哄安格睡下后,大踏步离开加护病房,来到一个人都没有的楼顶,拼命咬住手指才不至于呜咽出声——

子桐,子桐,怎么办?

我还是没照顾好他。

你深爱着的那个人我依然没有照顾好他!

那是你心中连碰都不能碰的珍宝啊……

竟然在我面前绝望到自杀第二次!

为什么我不能阻止这一切?为什么我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做不好?为什么我还要默默看着你流泪却连伸出手的可能都没有?!

白望你这个懦夫!笨蛋!寄生虫!

为什么……连一个美好的东西……都守不住……

白望跪倒在水泥板上,头埋在双膝之间,仿若忏悔一般。晚上天台上的夜风如此肆虐,带着呼啸的声音刮过耳朵,而他一动不动。

而狂风过后,他将整理好仪容,继续以笔挺的身姿和淡定的微笑示人,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仿佛医者无所不能。

披上坚强的盔甲,值守在他和她所最珍视的花圃前。

☆、孤魂一缕尤牵挂(四)

时间,因为苍白而显得无足轻重,似乎一转眼的功夫,就来到了6月。

安格也终于迎来了出院的日子——在一派翠绿如滴的鲜色里,挥手告别这一年里不停进出打滚的地方。

穿着浅绿色长袖衬衫,军绿长裤的安格斜刺刺靠在后排座上,脸色连同衬衫的领子一样青白幽光。吴子桐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故作轻松道:“儿子,今天你终于出院了,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不然,带你去吃大餐怎么样?”

安格静静地望着窗外飞快流逝的绿墙,忽然说:“学校。”

“什么?你说哪儿?”吴子桐以为自己听错了。

后视镜里的男孩儿终于撇过头来,目光中隐隐嘲讽:“是学校啊。这学期都快结束了,再不去学校表个态的话搞不好会被退学,你也不希望9月份之后我还整天窝在家里讨人厌吧。”

怎么会是讨人厌呢?明明,希望你在家多休养一段时间啊。吴子桐胸口隐隐作痛,可是就算这样,她在下个路口处还是果断地把车开往去学校的方向。

好……不可思议的地方。

当安格再次站在校园里,那种感觉就像品酒师在戒酒整整一年后,又重新回到一整窖的顶级葡萄酒前。

这个在梦里面回过无数次的地方,有着缠满葡萄藤的花架,有着掩映在绿树浓荫下的石桌石凳,有着操场上嘹亮清澈的笑声,有着空气中一抹淡淡的墨香。一切都鲜活的好像昨天才来过,细辨之下又会发现细微的不同。比如池塘里是卷着边儿的新荷而不是残荷,比如路两边最妍丽的花是玫瑰而不是黄菊……他去年种下的那些植物不知道同学们有没有照顾好,会不会只剩下花盆和干土……不过这都没有关系,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而把他从绮丽的美梦中带回现实的,是教务处门缝里泻出来的声音。

“这个孩子,整整一年都在休学吧,明年的话,上初二有些困难啊。”

“这个暑假我可以帮他补习。初一的功课也没有多难。”

“我们可是重点中学啊。”

“他只是身体不好,脑子很够用的。而且这段时间他也没有放下功课一直都在自学。”

“如果这么说的话在家自学不是很好吗?也免得天天路上辛苦。”

“自学怎么能代替学校教育呢?那个孩子非常喜欢学校,也很喜欢读书,在他们班上一直名列前茅……”

“可是……不止一次了吧,突然发病后急救车拉去了医院……老师和同学都很有压力……”

“不能因为他有病就不让他上学吧?九年义务教育是学校的职责,难道你们想推卸责任?”

“九年义务教育可以在任何一所中学完成啊,我们可是重点中学啊。”

“所以才要读这里啊,因为是重点中学才读这里啊……那个孩子他配!”

“你这个家长……实话跟你说吧,我也不知道小升初的时候怎么躲过体检那关的,我们学校的制度就是不收体育免修生。如此稀缺的教育资源没必要浪费在一个可能连高考都无法参加的人身上,还有很多孩子在门外排着队等着上我们学校,他们更有资格享受到最好的义务教育。”

“是排着队等着送钱吧。”

“你这话怎么说的,我们是重点中学啊,重点中学当然要优先考虑升学率了……”

我们是重点中学啊。

安格用口型重复了这几个字后,忽然嘿嘿地笑了起来。

原来落花有意成芳景,流水无情化春去。

对待不能带来名利的任何事,这个世界都现实得很。

安格抠着栏杆扶手,耳朵里全是那两个人的争吵,手底下是没有痛感的十指绞结。安格掏出背包里的记号笔,在极漂亮的雕梁画栋的仿古栏杆上一笔一划认真写着:

×××是臭大粪。

旁边还画了一堆笑成十分猥琐的便便,尖儿上夹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发卡。

他刚收起笔,两个穿校服的高中生就一头撞进他的视野里。

不会这么巧吧……

安格忽然像是被点了穴一样,站在那里,连根手指头都无法移动。

走在前面的少女似乎刚刚哭过,一张雪白的脸上挂着如画如墨的五官,正埋着头疾走。后面一名俊美少年追上来,一把拖住她,急切地解释着什么。女孩儿只是摇头,尽管背着身,也能够从任何一根头发丝儿里读出诗经一般纯白朴美的情意。那少年果然急了,把她往树后面一带,立刻就只剩下紧紧相依的两双脚,一动不动的,鞋面儿贴着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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