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那也只是对江春这个学了二十年的人来说简单,对徐绍胡沁雪等人,却又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
第二日上午又考了诗画,就轮到江春懵了——不是说好只考作诗吗?各种咏物诗、写景诗、怀古诗,无论是婉约的,还是豪放的,她都自己精雕细琢作了几首背下来备用……谁知却只给了幅影印的山居图是几个意思?没说是要画作赏析还是照着临摹一幅,或是由此有感而发再作新图。
今年的升学考不按常理出牌,套路真深!
江春悄悄侧目,与右手边那位不知名男学生大眼瞪小眼了片刻,拿起笔来,咬咬牙,既然这题目甚也未说,那就全来一遍吧……管它是“瞎猫碰死老鼠”还是“乱枪打狗”呢!
于是,她在两个时辰之内,对那模糊的山居图作了个五百字的“精彩”剖析,又“有感而发”模仿着临了一图……总能碰到给分点了吧?
待停笔交卷时她扫了一眼前头几桌的,有只写了字的,有只作了画的,当然也有与她一般乱碰的……倒是有些平衡了呢。
出门碰到胡沁雪,这丫头倒是自信满满——她也是走这套路的。
待一出了贡院的大门,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有那心理素质不甚好的女学生又哭了,同伴拉劝不住,恨不得以头抢地。似徐纯等学渣,反正他也不会,自是察觉不出试题的难易与超纲与否的。
几人中有自我感觉良好的(江春胡英豪)、就读书院早就稳操胜券的(胡沁雪徐绍)、无所谓好坏反正总之是考不起的(徐纯),倒是都不甚在意这场近十年来最难最刁钻的升学试了,随意说笑着就出了县衙。
徐纯高声道:“天爷祖宗哟,终于考完啦,出了这牢笼,以后再也不用瞧张夫子的苦瓜脸啦,咱们该好生庆贺一番才是!”
“切,瞧你那出息样……就去吃迎客楼的梅花宴吧!自从回了金江,我还没吃过几次花宴哩。”
众人自是欣然应允……虽然江春是个“天下美食唯肉不破”的家伙,总觉着那些名头都是京里闲人折腾出来的。
但两个时辰后,真正吃了古人名目繁多的一顿花宴后,她不得不佩服古人的吃货心了——自己以前还真是没见过世面啊!
这顿梅花宴一直吃到了申时末,日头西斜,少男少女们才依依不舍散了。那胡沁雪却是恨不得抱着江春哭一场的,只道此时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江春也有些不舍,但人家就在县里了,不可能拉着她与自己回学寝去宿了。
不过想到初八日还要见面呢,又不是再难见着了。况且今后若顺利的话,两人都是要上汴京太医局的,到时候再慢慢叙也就是了……总之前途是光明的,大家又还年轻,怕甚?
安慰了一番,几人也就散了。倒是那徐绍走之前连连回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江春眼神示意他可是有事,他却又红着脸避开了去。
真是个奇怪的少年呢。
江春也不急着回学寝了,就沿着那宽敞的金江河边走了一段,吹着微凉的河风,一阵新鲜的湿漉漉的水气扑面而来,这在高原气候的金江却是难得了……也不知汴京是何等模样。
她前世未曾去过开封,不知这时代的汴梁城是个甚模样,应该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古代都市了罢?
她未曾吃过几顿正宗的面食,只听大学时北方的同学说过他们北方面食不错,比米线也不差的,她今后定要约着胡沁雪去试试的。
对了,最好是试试窦元芳喜好的那种煮得入口即烂的面,他那般正经的人都喜欢吃,那定是真的极好吃的吧?也许自己上辈子觉着不好吃,是因为是没吃过正经面食而已。
她也一直搞不懂“胡辣汤”是个甚,总觉着是加了诸多胡椒与花椒的杂汤吧?不知与麻辣烫比起来如何?今后到了汴京定是要试试的……如果这时代已经有了胡辣汤这东西的话。
胡思乱想,或者说“憧憬”了一番,似乎心情也更好了。
回了学寝,天色还大亮,回家倒也是可行的,只与爹老倌说好了初四来接她的,现在又自己回去了,明日还得再跑一趟……想想还是再在寝里歇一晚吧。
那身吃梅花宴沾了酒气的衣裳她也不换了,先将就着穿一会儿,就着脏衣裳将自己行李收拾好,明日直接打包搬到牛车上就行。
正收拾着呢,却是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她以为是学寝司来查寝的,桌上蜡烛还剩了小半截儿,灯油却是未曾用过的。她忙将手给洗净了,等着算灯烛费。
谁知道半晌后|进来的却是笑得合不拢嘴的胡沁雪。
作者有话要说:【1】“五饵三表”的考题灵感来自光绪三十年(1904)年的科举考试策论原题,是中国封建王朝史上最后一届科举考试,个人私心觉着不错,老胡就夹带私货了。括号内的评价总结内容引自史上最后一位状元刘春霖的答卷。
第75章 咳血
见着胡沁雪那笑得眯成星星眼的样子,江春好笑,故意逗她:“这是怎了?跟吃了蜜似的。”
“春妹妹,快快跟我走!”说着就伸手来拉江春。
“别啊,我身上脏兮兮嘞,你莫来拉我,有话好好说就是。”江春忙避过去了,她刚收拾了桌柜椅子的,那陈年的灰尘积了老厚,收拾物件时虽小心翼翼避开了,但难免还是会沾到些的。
胡沁雪咧着嘴放了手,却只一个劲催她跟着自己走。
“走去哪儿哇?胡姐姐你不是才回家了嘛,怎现又转回了?”江春有些疑惑。
“你快与我走哩,我家祖母派我来请你,反正也无事了,先去我家耍一日……”说着又来拉江春。
“唉,胡姐姐你且等等,老夫人怎好端端的要我去耍?可是你说了甚?”
胡沁雪顾左右而言他:“你东西都收拾完了哇?哎呀,过了明日就见不着你啦,姐姐好想你啊……”
自重阳第二日开始,胡老夫人对她不是嘘寒问暖就是送汤送水的,这老人家与胡三爷对她态度的转变,简直令她措手不及。若是平日也就罢了,今日非年非节的,怎好端端的非得请她去玩耍?
但磨不过胡沁雪,江春硬被她拉着出了门,连衣裳也没来得及换。
且说先前吃完梅花宴,胡沁雪与众人分别,回了胡府。
老夫人早就在养和堂内等着她,自有小丫鬟来唤了她去说话。
“可考完了,可累坏了罢?这几日就先好生休养吧,旁的事莫去浪费精神了。”
“多谢祖母挂心,孙女无事了,将才出了贡院,是吃了半日的梅花宴才家来哩……”
望着孙女那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快及笄的小娘子了,还是一副懵懂样子……老夫人心内叹口气,又问起学里同窗诸事。
胡沁雪倒是叽叽喳喳将众人给讲了个遍,先说此次的督学相公居然是窦叔父,又说今年这题目可真难,就连平素不对付的冯毅也被她拿来献宝,将老夫人哄得合不拢嘴。